《嗣活》第89章


回来就能即刻回得来的。可,但凡愿为忠嗣走这一遭的人,都是我岳琳的恩人,从今往后,岳琳必常常感怀在心,力图机会回报。待您从宫里头回来,四娘下落自然已在你府中。”
李瑁听后,几声浅笑不觉溢出口中。他瞧向岳琳,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审视眸光,而后又笑了两声,“岳琳,如今我算明白,忠嗣为何多年单单执着于你一个,那本王就等你的消息了。”
言毕,李瑁提声朝屋外吩咐,“备车!本王现下进宫!”
从寿王府出来,岳琳眸中深重浅浅褪了一层,望着一乘华车绝尘而去,带起一片烟波。
待尘烟散尽,罗五边驾车边问,“夫人,寿王牢靠吗?”
“不知。”
罗五瞠目侧首。
只听岳琳缓缓又道,“罗五,虽不知寿王能否成事,但有一点我却十分清楚,若他不肯相救,而忠嗣又有了差池,起码我知晓如何令他李瑁最痛。”
罗五神色复杂地望向她。
又见岳琳牵出一抹轻冷的笑,似假还真,对他道,“别紧张,不过玩笑罢了……”
罗五收回目光,点头,“是,夫人,现下可回府?”
岳琳摆首,“不,咱们还去一趟璞玉楼。”
李昱已经很久未见过岳琳了。王忠嗣出征之前,她在这里发了一通脾气,而后负气离开。
她进门后,李瑁瞧向她的神色,比他所能料想的还要更差。李瑁皱了皱眉,对岳琳道,“坐下说。”
岳琳无心多让,坐在李昱面前,直直盯住他的双眼,开口就十分霸道,“李昱,让他东宫想法子。”
李昱望着她,良久不语,他无奈地叹了声气,温温淡淡地开口劝她,“你该知道,这等时候,太子更当避嫌。”
岳琳皱眉冷笑,“呵,他东宫坐享其成这么些年,事到如今,不该出点力?”
“岳琳,”李昱唤她的名,他已很久没有唤过。李昱试着与她缕清道理,“王将军本被诬与太子亲厚,太子出面,除了凭白填实罪证,又有何意?”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这些话,岳琳如何听得进去?
“怎么?谁还妄想独善其身?忠嗣人已在狱中,若他人只求自保坐视不理,我不介意大家一同倾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忠嗣若有什么,旁人别指望自己的位置坐得牢靠。”
她这般狂妄无理,逼得李昱也捻起了眉梢,他缓了一缓,似是安慰地劝了一句,李昱说,“岳琳,你冷静些。”
“我没法冷静!”
岳琳起身,自上而下俯看着李昱,她的语中已近哽咽,“李昱,我在这里每与你多言一句,忠嗣在狱中便多耽搁一刻,多受一份苦。狱中那些道道你不是不明白,只要想到此时此刻,又多一鞭子加诸在他身上,教他皮开肉绽;禁锢他的桎梏又紧上几分,囚得他鲜血淋漓,只要一想到他那般模样,我就……我就恨不得这局中所有的人,全都同他一样受苦!呵,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
岳琳大声的质问李昱,她的泪水如断了线般大颗大颗滴落。她艰难地喘息,控制自己,免于在李昱面前声泪俱下,泣不成声。
见她这副孤注一掷的模样,李昱明白,他说什么都没用了。
“你可知王将军走前曾留话给我……”
不待李昱说完,岳琳已启唇打断,“不必说了,左右不过那些话,你明知我不会听他的。”
李昱点了点头,“好,那我便知晓了,你先回去,我再传讯于你。”
岳琳深看他一眼,当即转身,大步离开前,她用很细微的声音留了句话,李昱几乎听不清。
她说,“李昱,若真那般,你就如他所言,多看顾我家两个小郎吧。”
岳琳没有等待李昱的回答,上到马车里,还含着泣声,她尽量平静地对罗五说,“先不要回府,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夫人……”
“去哥舒翰将军府。”
“夫人,宵禁将至,属下替您……”
岳琳止住他的好意相劝,“停在他府外的巷子里,你去请人。”
只消片刻,罗五便带回消息,哥舒翰听闻王将军下狱,已第一时刻入宫去了。
岳琳吁出一口气,心仿佛放下了半截,“那我们便在此处候着吧。”
岳琳靠近当初照她所求打造的这扇格窗,笔挺挺坐着。窗内仍飘有一层纱幔,此时暗夜将至,车窗外的一切都已瞧不分明。
她挺直腰板,如入定一般良久没有动静。而后,慢慢伸手,抚上她曾为救哥舒翰所受的那一处箭伤。隔着衣衫,她依然清楚那一道伤疤有着怎样粗糙的触感。即使早已愈合结痂,它却已再不可能完好如初。
凭着仅有的一点模糊记忆,岳琳只愿哥舒翰真能如史书中所言,不惜舍官弃爵,也要救得王忠嗣出牢狱。若真因此,令哥舒翰将军沾惹上祸事,岳琳心想,只要忠嗣无碍,我岳琳偿了便是,大不了,陪他一条命。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似乎没什么可怕的。横竖所愿不过如此,王忠嗣安好便罢,若不好……那便不好吧。无论上天遁地,她皆会陪着他。

☆、隽永相随
? 岳琳坐在马车中,也不知候了多久。入夜尚不至寒凉,她却觉一层层冷意逐渐侵入心肺之间。
白日里繁嚣的巷陌,此时慢慢安静下来,仰首可见辰光,一轮清月却没有显现。
罗五率先听见了由远及近的马蹄声,这匹马而后止步于将军府的乘舆前方。
岳琳掀帘,模糊瞧见车外一个粗犷的身影。她不便现身,遂在马车里低声询问,“来者可是哥将军?”
哥舒翰自然认得罗五,料到必是将军府派人前来。不想,却听到了将军夫人的声音,哥舒翰连忙回道,“夫人,正是在下。”
确认了他的身份,岳琳便如实对他说,“哥将军,我不好入府,只得在此处等你。”
哥舒翰此时模样有几分狼狈,即使天色黯淡,仍瞧得清他额前未经处理的新鲜伤口,血色肃杀。
哥舒翰还了一礼,不待岳琳张口,便颇解其意地主动告知于她,“夫人放心,陛下怒意稍解,将军死罪已免矣。”
闻他此言的那一刹间,岳琳泪意翻涌,眼眶顿时湿了个透。
再开口之前,她矮身屈膝,就在车板上向哥舒翰将军遥遥伏礼。而后,岳琳逼退眼泪,诚心诚意地望向哥将军,字字真切道,“将军……多谢你。”
哥舒翰连忙侧身避礼,出言阻她,“夫人切莫如此,当初若不受将军与夫人大恩,哥某岂有今日。夫人现下这般大礼,岂不将哥某置于那忘恩负义之流?”
哥舒翰自报有军功以来,官位渐升,恩宠倍显。新崛起的一代青年将领中,他为陛下跟前儿头一人。得知王忠嗣遭奸人构陷,哥舒翰二话没有,换了朝服牵了快马,直奔宫城而去。
皇帝见他前来,本是笑脸相闻;待听得他欲为王忠嗣求情,皇帝当即龙颜异色,气恼恼地当场便拂袖离开。
哥舒翰起身追在皇帝后头,苦苦哀求,不得皇帝一改初衷。哥将军无法,不顾恐被迁怒的下场,不惜触怒龙威,冒死跪于陛下行进的路线前,膝行叩首,每叩一下,口中皆哀哀劝谏,“陛下,王将军一生戎马,赤胆忠心,怎可蒙冤至此?臣愿去了所有官爵,奉上全部身家,只求为王将军赎罪。哥舒翰求陛下开恩!”
言毕,又是几记重叩,咚咚作响。
皇帝垂眸,看向他鲜血淋漓的额头。哥舒翰叩首的回响,一下一下,似那阵前的铙鼓,逐声擂入皇帝的胸中。
陛下挪开视线,环顾他恢宏的赤瓦朱廊,他的眸光久远,仿佛穿透这禁闭的宫墙,飘向遥远的边塞,在那里,他,还有他们,他们坚守沙场、浴血奋战。那一刻,他仿佛亲见了边关将士们舍身忘我的每一幕。
就在哥舒翰入宫前一臾,瑁儿,那个曾经最宠爱如今也最亏欠的儿子,已多时未与他这个爹爹相见。皇帝本以为这一辈子,他都要失去这个孩儿了,没想到,早前为了王忠嗣,他也在他膝前软语相求。
看着他们,皇帝仿佛回到了当初,他一个一个孩儿们皆少年懵懂,他们还与他一道居于深宫之中,儿孙孺慕,共享天伦。
皇帝望向辽远天际,只见北辰已出,众星环卫拱之。皇帝年迈的身躯,深深地沉沉地缓缓地,吐了一口浊气。
当夜,便有消息传出,陛下再三思度,终是下旨赦免王忠嗣死罪。
天方微亮,晓鼓声起,六鼓传动,内外宫门依序打开。
奉命传旨的德三公公领了两个内侍趋马而出,三人到得王忠嗣将军府前,听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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