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仙门》第85章


纠结半天,他下了一个决定——
仙座往聂先生身上一倒,说:“我醉了。”
然后眼睛一闭,不知人事。
聂明渊扶住这个突如其来的包袱,当时是真的想把他推下去。
还好谢秋寒立刻不着痕迹的伸手,把云邡拢过去,让他将头靠在自己肩上,扶的稳稳的。
仙座免于一难。
谢秋寒看他竟然醉倒了,心里十分担心,立刻捏着他听了一阵脉搏,又摸摸他额头,看他无恙,只是醉了,才肯稍微放心。
可这心刚放下,又拿了起来:云邡从来是个万事不放心上的人,又或是放心上也不让人看出来,他今日竟这幅模样。
谢秋寒心头燃起了怒意,打定主意要去找那方匆一通麻烦才好。
他问聂明渊道:“聂先生同仙座聊了什么?他是为岭南之事忧心吗?”
聂明渊打掩护:“嗯,是,今日方家提起一些旧事,仙座心中不快,才喝多了些。”
谢秋寒沉吟一阵,“那现在是作何打算?”
“或有内情,仙座嘱我明日再查一查。”
谢秋寒点点头,顿了一下,问:“问先生一事,先生若不便答,便不答。”
聂明渊自然洗耳恭听。
“我听了方匆的说法,说下面是穷奇身躯,可我招穷奇来看,却觉得不大像,所以岭南土地下面镇的是……?”他一边谨慎的说,一边看聂明渊脸色。
聂明渊摸摸鼻子,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仙座的表情。
仙座装死装的简直到位,聂明渊就自动认为他是肯了的。
于是聂明渊轻轻点了一下头。
谢秋寒眸子沉了下去。
岭南一干人,用光了灵气,捅了篓子,自己补不了,竟害的云邡抽骨去填。
真是好不要脸的一群人。
可他们归他们,岭南无数无辜生灵都遭着殃,云邡又不可能袖手旁观,看着他们去死。
谢秋寒咬着牙,看看云邡,抽骨之痛啊。
……也不知那时候有没有人陪着他。
他盯着云邡的侧脸看,眸中仿佛点了一丛火苗似的,在夜色里格外惊心动魄。
可到底是夜色温柔,身侧的人也暖乎乎的靠着,这份怒意并没浮出水面,很快就被他压下去,转而成了一点无奈和深沉。
他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他把那些情绪拢的严严实实,一瞬间就恢复成平静稳重的模样,礼貌的向聂明渊道了声谢:“耽误先生了。”
“不耽误不耽误,”聂明渊摆手,“那个……我也喝多了,你扶仙座回去吧,我也走了。”
谢秋寒便冲他一点头,不再多言,扶云邡进阁里。
他们如今熟络,的确不必多礼。
聂明渊目送他二人走,心头有百般滋味。
他在朝中为相,已然在多方势力里弄得焦头烂额,而云邡在仙门之中,一人掌着天下大小几十个宗门,肯定也不好过。
可他们并没有选择,有些担子需得他们挑起来,否则他们不担,就没人能担了。
聂明渊心中五味杂陈,叹了声气,收回目光,忽然又看见旁边的倾碧。
倾碧察觉的他视线,回望过来,轻轻见了个礼。
月光像层轻纱笼在她面容上,仿佛月神下凡。
聂先生愣了下。
唇边那点笑很快就收了回去,平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左相,此时却不知道该往脸上挂什么表情才合适。
倾碧兀自笑一笑,仿佛自言自语道:“瞧他二人过的这样好,其实也不错。”
聂明渊这才笑了,“嗯,的确不错。”
倾碧回过神,发觉自己在陌生人前失礼,脸颊一红,忙道:“失礼了。”
“仙子不必多礼。”
倾碧目力不佳,但凑的近时,也勉强看的清人面目,她见这人相貌斯文,做文士大半,但形容十分陌生,便道:“绛珠观倾碧,见过先生,还未请问,先生是?”
“无名小辈,不足挂齿,”聂明渊晒然,“仙子不需劳心记挂。”
倾碧微微怔了一下。
哪有别人问名字,却说自己无名小辈的,是不是嫌无礼了些?
聂明渊不言不语,后退一步,双手合拢,遮去半张脸,拱手作了个揖,“不打扰仙子,小生告辞。”
说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倾碧蹙起眉头,在月光下站了片刻,似乎有些困惑,可这困惑毫无来由,所以消失的飞快。
她也离去了。
原地只留下了一排空酒壶,掺着半壶兼济天下,半壶儿女情长,对着夜空,长久无言。

另一头,谢秋寒扶着云邡回了阁内,将他扶到了床上。
他低头替云邡拨去鞋履,又替他取发带,一套动作极其顺手。
云邡半闭着眼睛躺在那儿,心里闪过许多念头,最后终于觉出自己这番作为的荒唐。
先说酒是聂明渊喝的,后装醉,实在太丢仙座的份了。
谢秋寒去取了热毛巾回来,进门便看见云邡扶着床坐起来,按着太阳穴,一副不大爽利的模样。
他忙把手上东西放下,“怎么,头疼吗?你坐着,我替你捏一捏。”
云邡心里暂时不知拿他怎么办,只能一切如旧,由他上手。
谢秋寒站在他身前,不轻不重的在他太阳穴按着,是伺候惯了。
往日仙座处理公务烦了,总要厚脸皮的把他叫过来使唤一番,那时无论谢秋寒在做什么,都一定会暂且放下过来的。
云邡闭着眼睛,回忆从前没注意过的点点滴滴,忽然在想:这世上,的确是找不出第二个比小秋寒更妥帖、更能予他好的人了。
这样想着,他心里软了一些。
他觉得聂明渊说的对,如果这时还刻意将小秋寒弄走,日后他知道了,一定难过极了。
二人一坐一站,良久无言。
过了好一阵,谢秋寒松了手,在他身边坐下。
“可好些了?”
“嗯,”云邡道,“本就没什么。”
谢秋寒忍了一下,还是说:“什么三界酿,连修士都能醉的倒,指不定添了什么东西,还是少喝为妙。”
云邡不置可否。
谢秋寒也不想说多惹他不高兴,提了这第二遍之后便再没说了。
他去把窗户关上,余光瞥见屋顶的酒壶,扔了个法器出去,全都收拢了,卷着一起放在了屋外的角落,等着明日再收拾出去。
然后又替云邡把房间里都收拾了一遍,回头一看,云邡正盯着他看。
谢秋寒:“怎么了?”
“使个法术就是了,你不必亲手做,若嫌法术不利索,便寻个仙仆来,你不必再做这些琐事。”
谢秋寒不置可否,他不过是做习惯了,不想将云邡的事假手于人,并不觉得琐碎。
况且他二人多年来都是这样过的,若寻个仙仆,多了一个陌生人的影子,他心里总有些怪怪的。
这回方成镜提让云邡收方匆为徒,他那样抗拒,很大程度也有这个原因。
其实他反省自己内心,已经觉出了一点不对:他实在太赖着云邡了,这份依恋太过浓烈,任何想把他往外推一点点的举动,都会引起他内心剧烈的抵触。
他的确不会透露自己的一丝情意,不愿给云邡带来一丝的困扰,只想长长久久的做他的大弟子便好。
可他要的这份长久里,也同样容不得其他任何人的介入,不许掺进别的东西。
他像一只固执霸道的小兽,牢牢的守着自己的领地,这举动既是出自他本能的维护,也是仗着云邡疼他、纵容他,会默许他这样做。
他在画地为牢,关着自己,挡着别人。
谢秋寒分析一番自己的心里,暗自叹了声气。
少年不知愁滋味,知时已经为时尚晚了。
他料理完房间里的一切,便要出去。
这时云邡叫住了他,“对了。”
谢秋寒扭头。
云邡问:“刚才倾碧怎么过来了,她可有要紧事?”
“没什么要紧事,”谢秋寒道,“是听说你今日发了火,她来问问怎么了。”
云邡点点头,知道没有正事,他就不再过问人家妻子了。
谢秋寒却被他点醒似的,委婉的试探说:“我看倾碧仙子,对你似乎,”他搜肠刮肚的找了一遍说辞,“情真意切,很是用心。”
云邡:“……………”
他忍不住心想:不及你。
可这小子现在提这个做什么,还想探他口风不成?
谢秋寒走过来,替他拢一下被角,坐到床头。
他很有技巧,并不问云邡心里怎么想,而是说:“我听人说绛珠观的传人都是来还因果的,还尽因果便飞升了,倾碧仙子若是与人结缘,这姻缘的因果恐怕要耽误她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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