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与杀将》第123章


上颢心中微微有些吃惊,他没有想到皇上竟然这么容易就原谅了他,于是低声开口道,“皇上开明仁厚,实属末将之幸。”
“的确如此,不过说实话,迎娶金枝玉叶,成为皇家御戚是何等荣耀之事,本王很好奇,将军为何执意相拒?”
“实不相瞒,末将早年曾与一位民间女子私定终生,如今已有妻有女,与皇家结亲虽是天大美事,但若让妻子伤心,爱女失望,末将必要愁苦半生,因此才斗胆抗旨拒婚。”
“原来如此。”平苍王了然颔首,虽然在常人看来,上颢拒绝皇家姻亲实乃得不偿失,但苏念却能体察领会,他跟上颢一样是重情义的人,在这样的人眼里,世间总有一些东西要比权利和自己的生命来得更加可贵。
“谢王爷体谅,既然皇上要求末将戴罪立功,末将今日便前去营地,早日了解军情,好作备战。”军人说着便站起身来,“今日叨扰王爷了。”
平苍王连忙出言阻止,今日天色已晚,苏念正想与上颢叙叙旧,于是立刻吩咐下人排上筵席,让上颢用过晚膳,留宿一夜,待到次日天明再走,上颢本不想在府中给人添麻烦,可王爷盛情难却,他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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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复旧国
云檀自从离开遥玦山庄后,心里始终惴惴不安,事实证明,她的直觉是准确的。
马车跑了半个多月,方至星洲城外便猛地停了下来,云檀险些一个跟斗跌出车厢外,好在她反应够快,及时抓住了左右两侧的车框,才稳住身形。
车外传来好几声怪响,仿佛是刀划破胸腹,鲜血乱喷的咝咝声,女郎坐在车中一动也不敢动,片晌,车帘猛地被人掀开,一阵冷风灌了进来,带起一阵薄薄的烟雾,她隐约看见两名带着面具的黑衣人站在车外,尔后便失去了知觉。
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座巨大的岩洞中,洞穴足有十丈高,奇形怪状的钟乳石从洞顶倒垂下来,宛如一把把锋利的尖刀。
云檀迷迷糊糊地用胳膊肘撑起身子,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幽深的水潭边,静水倒映着凹凸不平的山壁,水潭中央燃烧着一盆火,火星噼里啪啦地溅出来,落在水中,悄悄熄灭。
女郎环顾四周,发现陌生的岩洞中有好几处甬道,甬道幽长,深处一片黑暗,不知通向何方。
阴森森的洞壁上蒙着一层水汽,不断有小水珠从钟乳石上滴下来落进深不见底的水潭里,发出有规律的响声。
云檀感到毛骨悚然,这究竟是什么地方?难道她已经死了?这里是幽冥之地?
寂静中,她看见甬道里陆陆续续地走出几个黑衣人,他们的长袍像裹尸布一样笔直地挂到地上,面容隐藏在兜帽中,让人辨识不清。
女子倒吸了一口凉气,仿佛撞见了鬼怪,她坐在石床上浑身发僵,一时竟连逃跑都忘记了。
“姑娘醒了。”一位黑袍人迈着缓慢又庄重的步子走到石床边,他拉下了兜帽,露出一张苍老的面孔。
“你是谁?”云檀警惕地看着他,又望了望不远处立在水潭边的几个黑袍人,“他们又是谁?”
“姑娘不必害怕,我们是晔国的旧臣。”白发苍苍地老者低头看着她,面上有一丝淡淡的笑容,几乎微不可察,他说话的速度很慢,抑扬顿挫的语音中有一股长年身居高位者独有的腔调。
“晔国?”云檀喃喃着说出这两个字,恍恍惚惚像是做梦一般。
如今距离晔国灭亡已足足有十三年,国破家亡的痛苦早就在她心中淡去了,战争中幸存的老百姓们也开始习惯了新的土地和新的君主,他们想要的很简单,无非是一间屋子,几亩田地,外加千里同风,海不扬波的安身之地,便能过安安稳稳的日子。
“没错,我是晔国人,与姑娘一样,”老人悠悠开口道,“晔国建在时,老夫曾担任过左相一职,辅佐君王,把持朝政,姑娘可还记得?”
“我听说过左相,但从没亲眼见过他。”云檀心中惊疑不定,她简直分不清此刻的场景究竟是真是幻。
“这并不重要,我们今日请姑娘前来,是有一事相求。”老人缓缓道。
“何事?”
“实不相瞒,虽然故国覆灭已有十三年之久,但吾等晔国旧臣无不期盼着光复旧物,连年来暗中摸索,忍辱负重,如今只差一件事便可重振昔日国威,而姑娘也将脱离苦海,复得自由之身。”老人露出慈祥的笑容,却让云檀看得毛骨悚然。
“晔国即将复兴?”她无法掩饰惊讶的神色,瞪大了眼睛问道,“怎么可能?”
“十多年来,幸存的晔国臣子暗中聚集一处,齐心协力,召集旧众,如今已练成精兵十万,随时可上阵杀敌。”
“凭借精兵十万就能复国?”云檀吃惊不已,这桩事情发生得毫无先兆,她猝不及防得到消息,简直回不过神来,“你们指望区区十万人马把雩之国打得服服帖帖,然后乖乖归还晔国旧土?这不可能!十万人马在雩之国如牛之一毛,要靠他们复国完全是异想天开!”
“谁说非要打硬仗不可呢?”老人的笑容神秘莫测,“人少自有人少的方法,此事无须姑娘劳心。听说云檀姑娘多年来一直潜伏在敌国杀将身边伺机而动,如今机会已到,姑娘不必继续委身侍敌,可以扬眉吐气了。”
“什么意思?”云檀心中一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从内心深处弥漫上来,还伴随着一种做错事突然被人揭发的羞愧与惊慌。
“意思是,如今复国道路上的唯一障碍,便是那位曾经率军侵占晔国河山的将军。”老人的笑容中流露出不可置疑的冷酷神色。
“侵占晔国河山的是雩之国皇帝,将军只是奉命行事。”
老人默默地注视着她,面带微笑却不言不语,这种无形之中压迫人的能力只有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久的人才会拥有。
云檀仿佛被人捏住了死穴,既不敢反抗也不敢答应,只是不断向后瑟缩着小声问,“你们……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我们的要求很简单,”老人复又开始言语,“上颢如今身在北关,虽然手中的兵力不多,却是整个雩之国的军心所向,若要光明正大地除掉他,必然会大动干戈,即使派出军队也未必能成功,但有一个人,我们相信她兵不血刃就能让上颢永远消失在这个世上,那个人就是你——云檀姑娘。”
云檀怔怔地望着他,恐惧让她的手脚发麻,她闭上眼睛复又睁开,好确定这不是一场梦。
“不,我做不到……”片晌,她轻声道。
说着,女子垂下眼帘,老人逼视的目光令她心孤意怯,她的语气中带着卑微,这种自惭形秽的情绪只在她母亲面前才出现过,而如今却为了已故的旧国再一次涌上心头。
“你们来得太晚了,若是早个十年,我或许会答应,但如今是绝对不可能的。”
十几年的相依相伴,早就让国仇家恨在时光中淡去,云檀已经变成了一个平凡的,笃爱夫君的女子,为国赴难的热血和冲动早就被岁月磨灭得一干二净。
“云檀只是一介草民,虽然故国覆灭,我也曾流离失所,伤心欲绝,但如今事过境迁,我只想过简单平静的日子。如果有朝一日,晔国得以复立,云檀必定为之骄傲,但若要我为光复旧国而设计杀人,恕云檀无能,委实办不到。”女子嗫嚅着说道,声音低不可闻。
她无疑是心中有愧的,在一干肱骨旧臣面前毫无底气可言,但他们若是强行逼迫她谋杀爱人,她也定然会反抗。
“左相大人何必与之多言?”不远处,另一个黑袍人站了出来,他的声音比左相更年轻,更洪亮一些,“一个软弱的女人罢了,居然对敌人动了真心,既然她这般贪生怕死,直接给她服药便是,我倒要看看,在生死关头,她能对敌人有多忠贞!”
云檀原本心怀愧疚,词钝意虚,若是他们柔言相劝,倒能加深她的愧疚之情;但若恶声恶气,以狠话相逼,反而会令她心生逆反。
“软弱?”这个词戳中了她的痛处,她不由自主地抬高了声音,“晔国的男人保护不了自己的土地和女人,却要反过来怪她们软弱?当初我家园被侵,家人被杀时,有多少官员军士望风而逃,留下城中百姓任由敌军糟蹋?你们这群高官重臣自然有卫兵护着全身而退,到了安全之处再放出豪言来光复旧国,而百姓们却早已横尸遍地——”
“好不要脸的女子!”水潭边的黑袍人蓦然打断她的话,大声呵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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