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独孤》第10章


这可怎么办呢,我究竟是怎样一个性格,逆来顺受,唯唯诺诺,还是能屈能伸?明明十分不喜欢,却无法拒绝,只因给我责任、惩戒的这些人,是我的亲人,我对至亲至爱人的各种要求,哪怕匪夷所思,都不能拒绝,哪怕赴汤蹈火,也要全力以赴。
这样的性格,说好了是温和,说不好了便是懦弱,而我痛恨懦弱,换而言之,我痛恨自己?
独孤沁啊独孤沁,你是何等幸运,你出生书香门第,长于钟鸣鼎食之家,父兄清廉端正,姊妹温和谦恭,可是,你又是如何不幸,你自小未曾经历风雨,凡事皆有父兄保你周全,致使你虽一心叛逆,却终是敢怒不敢言,若有一天玉厦倾塌,你便如覆巢下的雏鸟,不晓得如何觅食,便只有死路一条。
我有点焦虑。
“不写了!”我将毛笔扔到竹篓里,“腾”一下起身。
铃儿在旁边扇风,摇了摇我的个胳膊,善意劝解:“六小姐,就剩一遍了,再坚持会儿,把它写完了吧。”
“铃儿,”我灵机一动,冒出一个主意来,“你说这样好不好,下次大姐让我抄佛经,我就告诉二哥和三哥,他们崇信道家学派,一定不同意大姐这般‘己所欲,施于人’的做法,大姐呢,肯定会跟他们争辩,输了,我免于一罚,赢了?”我笑着拍拍铃儿的肩膀,胸有成竹,“你觉得二哥的铁齿铜牙,大姐能占上风么?”
铃儿干笑两声,另从笔架上拿出一支簪花小紫毫,蘸了浓墨,递给我道:“六小姐,这个法子是不错,可是你一向推崇家庭和睦,断然不会做出挑拨兄弟姐妹感情的事情来,对不对?”
我叹口气,是啊,这个法子,却是如同饮鸩止渴,无奈地坐回道位子上,铃儿早已递上毛笔,笑着说:“况且,二少爷人出去办差,你想去告状,也找不到人啊。”
我懊恼地瞪着她,铃儿吐吐舌头,“铃儿错了。”
我口中念念有词:“有因有缘集世间,有因有缘世间集;有因有缘灭世间,有因有缘世间灭。”
铃儿在旁边又是擦汗又是张嘴,深怕我小性子上来撩凳子,她交不了差,担不起独孤府第一大丫鬟的尊号,我确实已经气恼到极点,但想起父亲当日回音山上的那句话,“行百里者半九十”,摇了摇牙,将最后一遍经文全部抄完。
铃儿将佛经放在簸箕里,搁在台子上,借着余温烘干,我开心疯了,手舞足蹈地从屋子里跳出来,一个小丫头偏偏跑进来,和我撞了个正着,两人双双跌倒在地,唬了铃儿一大跳。
“走路不长眼睛啊,撞坏了小姐,看柳总管不打你班子!”
小丫头跪在地上磕头,“小蕊知错了,求铃儿姐姐责罚。”
铃儿将我扶起,我一边理衣裳裙角,一边笑着说:“铃儿在小丫头们中间的威严可见一斑啊,做错了,不求我责罚,倒求铃儿姐姐责罚了?”
小蕊挪了挪膝盖,转身面向我跪着磕了一个头:“求六小姐责罚。”
“我才刚受了责罚,又来责罚你,老是责罚来责罚去的,有什么意思呢?”铃儿被逗笑了。
我因为很是开心,虽然胳膊擦在门槛上,划破了一点皮,撕开一个小口,渗着鲜红的血珠子,但丝毫不曾生气,小蕊抬头看我满面笑容,略定了定神,说:“大小姐让我来拿六小姐抄写的佛经,刚巧碰到四小姐房里的丫鬟朵儿要去给管事的吴大爷送喜帖,可巧三夫人又让她帮着拿二少爷的东西,朵儿忙不过来,我便帮她送喜帖,来得晚了,怕误了时辰,一路跑着过来,没留意,这才撞了六小姐。”
铃儿将簸箕递给蕊儿,转怒为喜:“好伶俐的一张嘴,拿去吧。”蕊儿应声去了,我回味她刚才所说,送喜帖,大姐的婚期将至,府上筹备婚礼,这是人尽皆知的事,而“帮二少爷拿东西”,难道二哥要回来了?
半年前,南陈使者进京朝贺,欲求公主和亲,皇上尚未大婚,未有成年子嗣,便择了一位品貌端庄的长公主,嫁往陈国。父亲寿宴过后没多久,有太监传旨,将二哥独孤凡点为谕命钦差,前去送亲。
月前曾收到二哥来信,说是恐怕无法参加大姐婚礼,切莫见怪,熟料今天他就回府,且悄无声息,一定是存了玩笑的心思,想给大家一个惊喜。
“走,我们去会会二哥,”我一转身,铃儿“哇”一声叫出声来。
“六小姐,你的胳膊?”她脸上竟是痛苦神色,倒像是自己受了伤一般,哆嗦着跑进屋中拿出药酒,挽起我袖口帮我擦拭,手抖得不行。
自从上次遇到蛇祸,又被拐卖,全家人对我再不敢掉以轻心,这也是为什么偷跑出府,大姐要我抄一百遍佛经,以前最多二十遍就可。
我看一眼四方天井,一想到以后要在这深宅大院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痛苦极了。
所幸,不日便有一场盛大的婚礼。
☆、月月掌
这一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我来到大姐闺房时,不禁为眼前的场面惊呆了,姐姐端坐在铜镜前,令整个屋子熠熠生辉。铜镜中那个娇羞的女子低下头去,把幸福染成了脸上的点点红晕,正如春日里绽放的桃花。
大姐头戴凤冠,上身内穿红绢衫,外套绣花红袍,颈套项圈天官锁,胸口挂一个小小的月型铜镜,肩上披着霞帔,垂着金线流苏,缀着白珍珠,肩上挎个子孙福袋,手臂上缠着“定手银”;下身着红裙、红裤、红缎绣花鞋,千娇百媚,一身红色,鲜艳夺目。
三姐和五姐姐专门从夫家赶过来,帮着大姐梳好发髻换好喜服,四姐则专门负责写喜帖,二姐因有了身孕,行动不便,大姐便千劝万劝,让她好生将养,不必过来,即便如此,五姐还是差了随身丫鬟秋荷过来帮忙。
“大姐,”几个姐姐起身叫道,拥着大姐,带着哭腔:“大姐,嫁过去之后,你可得经常来看我们几个啊。”
“那是自然,”,大姐将三姐和五姐拉到跟前,眼中泛着泪花,声音却带着喜悦,“我独孤家的女儿,不管嫁人与否,都要念及彼此,相互提携。”
“沁儿,”大姐看见我,叫我过去,我拥着她的脖子哭了好半天,十分不舍,大姐爱怜地帮我理了理头发,道:“我以后不能时刻在你身边,一个人千万不可任性闯祸,知道吗?”
我点点头,佳萝跑进来,拉着大姐的另一只胳膊,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大姐放心,我会帮你看着沁儿的。”
我伸出手指头点了一下她额头,“你个小丫头片子,我也会帮着杨家哥哥看着你的。”佳萝脸一下子就红了。
几个姐姐笑成一团。
大姐出嫁时是十九岁,在此之前,宇文毓严格遵守六礼“一曰纳采,二曰向名,三曰纳吉,四曰纳征,五曰请期,六曰亲迎。”正式向独孤家送上大雁并龙凤聘书,正式下聘,并亲自入佛寺求取良辰吉日。另外,送上龙凤糕、锦缎绸被、茶叶、佛手、一对如意、一百坛子酒。独孤家的回礼是十二种各色蒸食,表示同意。
宇文毓又送上如下聘礼:一个玉如意、一对玉镯子,一个金锁坠儿,一对金帐钩,十个金元宝,两套银餐具,一对漆盘子,一对银蜡台,一尊小暹罗银佛,一套玉刻麒麟,一对紫水晶耳环,一套琥珀戒指,两只翡翠釵,一方青瓷辟雍砚台,一个黄梨木笔筒,一尊白玉观音。
姨娘们为大姐准备如下嫁妆:一尊玉柄拂尘,一个大玉碗,八个个玉花翡翠花瓣的茶杯,一个菱花铜镜,红漆妆奁盒,青铜暖手炉,檀香木的古玩架,古砚、古墨、古画,八大盒子的绸,罗、缎,六盒子的衣裳,六箱丝绸被褥。
成婚当日,新郎沐浴更衣后先到皇陵祭祖,然后率两列迎亲队伍浩浩荡荡道独孤府,本来,一路上要燃鞭炮以示庆贺,但宇文毓觉得太过扰民,省去了这一环节。新郎的车马到达独孤府门前,早有先前选定的门童侍茶等候,宇文毓下马,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尔后命小厮掏出红纸包着的银钱作为答谢。
此时,鞭炮声响起,大姊走出闺房,于正厅拜别父母,父亲捋着胡须,哈哈大笑:“我这个烈性子的大闺女,终于要嫁出去了,以后有女婿替我受罪咯。”
“阿凝,”二姨娘递上香囊,泪眼婆娑:”你爹爹高兴坏了,你别听他胡说,嫁过去之后啊,若受了什么委屈,尽管跟姨娘说,我们替你做主便是。”
四姐抿着嘴儿打趣道:“大姐夫疼姐姐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让大姐受委屈?”三姐和误解随声附和:“只怕是大姐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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