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技》第97章


百里长风,你在乘虚而入吗?我还可以相信你吗?章无技咬得忘了痛,竟不觉有一丝血水渗出嘴角。
见状,百里长风吓了一跳,他恨不能撬开她的嘴,却伸着手不敢靠近。
“长风,你千辛万苦替她做的夜明灯,怎么光自己举着呢?”孟惊鸿见徒儿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忍不住插嘴。
“这……”百里长风这才意识到自己右手一直举着那个灯盏,灯罩里透着暖洋洋的微光,在尴尬的气氛里明晦不定。
章无技亦注意到那只灯盏,她木然接过,细细端详着。
明明是暖色的光,映在她脸上却陡然转冷,百里长风不甘心,满心期待能用一片赤诚将冰川消融,他道:“这是我替你制作的夜明灯。你看,里面噬心虫的光色都是红橙黄等暖色,并没有青绿蓝那些冷色。因为你说过……”
章无技的脸色越来越怪异,嘴角挂着血丝,似笑非笑,忽而眼神一凛,旋身挥臂,将那灯盏朝孟惊鸿掷去。
“因为你说过,石室里的烛火青青绿绿很难看,你不喜欢……”这句话出口之时,百里长风亲眼看着灯盏扭曲着卷入孟惊鸿的袖风。
孟惊鸿反手一旋,漆黑的袖幅好似逆转的漩涡,将绞得变了形的灯盏吐出来,周围伴着爆裂四散的光点,那般颜色,如同纷飞乱舞的火星子。
火星子跳得再灿烂,也只得一瞬间的光与热,当它们归于黯淡之时,百里长风的眼前只剩下一片漆黑。灯盏碎了,他不心疼,心疼的是她根本不领情。
“女儿啊,你真是孝顺,想送盏长明灯陪我上路吗?”孟惊鸿一步步走来,忽而脚步一弛,一脚鞋底悬在那盏残破的灯盏之上。
“可惜你不喜欢。”章无技无惧无畏,冷眼瞧着来人。
“坦白说,如今你我都有杀戮之心,我的胜算也许不到十分,但你的……一分都没有。”孟惊鸿悠然道,脚面稍动,便将那盏残灯踢飞到一边。
“孟师傅!”百里长风前跨一步,严严实实挡在章无技跟前。
“无技,你看到没有,长风是这般疼惜你。”孟惊鸿阴阳怪气道,“郑有涯死了便死了,如今有这么一个好男人在你身边,为父忍不住要替你做个抉择。”
孟惊鸿果然阴狠霸道,连百里长风都为之一怵。
章无技更是暴怒无比,颤声道:“什么叫做死了便死了,你们……”
孟惊鸿道:“我们杀死了郑有涯没错,但那都是为了你。”
竟是为了我?!“原来是我杀死了他!啊哈哈哈哈……”章无技顿然扬起衣袖仰天大笑。
“不是的,你别这样,别这样!”百里长风受不了这般自虐般的发泄,手忙脚乱去拉她,任由她狂乱的袖风扇打在脸上。
“无技,你已被郑有涯迷了心眼,再看不到别人的好。你曾深爱过她,为他的死揪心是难免的,但若是一直沉溺于悲愤,岂不辜负了大好的年华?”孟惊鸿道。
章无技堵得慌,一拳捶向自己的心口。
“虽然我不喜欢无情的女人,但是不得不承认,无情的女人活得最恣意。”孟惊鸿继续灌迷汤,“你娘痴心于我,到头来还不是郁郁而终?而唐静妍不念旧情另攀高枝,却能在人间最快活的地方得意逍遥。你不妨想想其中的利害得失。”
“你和天都派那个姓唐的女人,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司徒湄看错你了……”章无技脸色铁青,木然转身,微微启齿道:“师兄……”
百里长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迟疑了半天也不敢接口。
“我爹好可怕,我害怕……”章无技却真真切切地迈出靠近的脚步,忽而身子一软,向前扑去。
犹如天降一般,霎时间香玉满怀,百里长风顺势跪低,虚怀捧承受着突如其来的转机,心潮澎湃,自是难以言喻。
“师傅,她靠近我了……”百里长风望着孟惊鸿,想到章无技对自己的转变全因对其的恨意,也不敢过于招摇地暴露喜色。
孟惊鸿的情绪并无起伏,只意味深长道:“我的女儿果然无情,翻脸比翻书还快,谁说翻过去就不回来,我看是来回翻得不亦乐乎啊。”
“我会让她停在我这一页!”百里长风横手打了个旋,犹如少年抱起新婚的娘子,步履轻快地迈开脚步。
“不仅翻脸快,晕得也很快啊……”孟惊鸿沉吟着跟了上去。
“快些好!”百里长风乐得忘乎所以。翻脸快,晕得快,爱上自己也会很快吧。
“你掐她一下,看看真晕没。这丫头鬼灵精,又好吃懒做,保不准装晕骗你花力气抱她。”孟惊鸿不放心地提醒道,但见百里怨夫好不容易得见阳光,又不忍心将话说破扫他兴,只得随口提了个由头。
“不掐……”百里长风的双颊开出桃花一对,他才舍不得掐她,若她肯花心思骗他抱,他反倒更高兴。
孟惊鸿彻底无语,也不再说话。
同样无语的还有百里长风怀里的章无技,她努力调匀呼吸,心里却爆豆子似的暗骂:死老头,居然把我装晕的理由想得那般龌龊!
百里长风将“昏厥”中的章无技抱回卧室,自己又折了回去,孟惊鸿比较谨慎,留在室内看着她。
躺在冰冷的石床上,章无技的脑子一刻也没闲,接下来该走哪步棋,她也不是很有把握,只是在潜意识里不断告诉自己——郑有涯还没死。
百里长风对她爱护有加,就连放她躺倒也要摆个漂亮的姿势,她的双臂被交叠着放在胸口,能感受到心房的鼓动,隔着外袍、亵衣和肚兜。
就是那件绣着凤凰和牡丹的肚兜,郑有涯曾用它包起鬼面置于胸口,百里长风那一掌震飞了郑有涯,却没能打碎他胸口的鬼面,郑有涯或许只是昏厥。
其后,孟惊鸿将郑有涯泡进毒药池。那毒药池里的水她也沾过,只是略感刺痛,皮肤也未曾出现异常,可见并不是很要紧的奇毒。郑有涯虚浮肿胀,肤色变暗,兴许只是泡久了的缘故。若能想个法子带他出去,找个绝世神医诊断一下,说不定还有救。
可惜莫一已经死了,那个‘无恙门’的传人兰姑也是个半调子,虽然治好了白雅柔的疯症,却叫她失去了记忆。不好,若郑有涯也被整得失去记忆,那岂不是很糟?
哎,人命关天,还管他什么记忆。到时候他把十八代祖宗都忘得精光,更别说那只骚狐狸丰雪衣。到时候乘着他虚弱一天亲他三百回,还怕他不重新爱上自己?
可是,该怎么带郑有涯出去呢?章无技的思绪飞了十万八千里,唯独脚下这一步却不知道该怎么走。
忽而石门响动,百里长风又回来了。
百里长风方才出去又做了一盏萤火灯,此刻正喜滋滋地捧回来。
灯罩里映着温润的红光,梦幻绚烂,比洞房里的花烛更为诱人。百里长风将它搁在床头,刚好映红章无技沉睡的侧颜。
“你该做一对才是,洞房花烛岂能落单?”孟惊鸿浅笑道,挥袖扇灭原本那些绿幽幽的鬼火。
“在这里?太急了吧,我想带她回缁衣教,再风风光光地……”百里长风满脸憧憬,想到郑有涯已死,无技又对自己心存依恋,缔结连理那是迟早的事,并不急在这一时。
“我怕夜长梦多啊。长风徒儿,接触这些时候,你有几斤几两我大概也清楚了,还是在我眼皮底下把事情办了放心。”孟惊鸿笑道。
百里长风眼神闪烁,低低道:“那郑有涯……”
孟惊鸿想了一会儿道:“他在我的毒药池里浸了那么久,一时半会儿怕是烂不了,留着徒增无技伤感,不如我一掌将他碎了……”
章无技闻言再也“晕”不下去,霍地弹了起来。为了营造刚醒来的效果,她很刻意很做作地伸了个懒腰,揉着眼呓语道:“我睡了多久?这又是哪里?”
孟惊鸿静静瞧着,眼神如刀子般锐利。
百里长风正欲大献殷勤,却被孟惊鸿一把拉住。
没有想象中的热切慰问,章无技只得自己演下去,她一把举起百里长风送来的红灯,悲声唱念道:“哎,红灯如此喜气,我却如此凄苦。有涯走了,我的天塌了,往后的路,又有谁风雨相伴?呜呜呜……”
闻言,百里长风忍不住轻推孟惊鸿,急切地耳语道:“师傅高见,她果然脆弱了,不过现在您是不是可以回避一下呢?”
“长风你……好运吧。”孟惊鸿有些失落,左手握了个虚拳,弱弱做了个鼓劲的动作。
第五十一回 老公别死(中)
支开孟惊鸿,石室里只剩下孤男寡女。
“有涯,你曾说过要一辈子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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