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梦令》第68章


良久,颜路沉默之后,柔情蜜意般哄着她:“昔雨,松手。”
她的身子即刻僵住,咬了咬唇,还是松了手。
颜路终于起身,回身俯视着眼前的人儿,弯下腰递上手:“快起来罢。”
柳昔雨抬手摸到了那双熟悉的手,而自己的膝盖早就不听使唤了,艰难万分地站起来,便又一次倒下去。颜路扶稳她,略略想了想,便将她抱至榻上,随即轻揉着她可怜的膝盖,心疼道:“委屈你了。”
她浅笑着摇摇头:“无妨。”
颜路瞅着她得以自己活动便知无事了,柔声道:“往后莫要如此了,我会心疼的。嗯?”
她温顺地点点头:“嗯。”
颜路遂开口道:“好,我们歇息罢。”
待她点了头,他便为她解了衣衫。
躺在她身侧,回想着白日间与伏念的对话,脑中一片混乱,只觉得乏力。柳昔雨在薄被下稍稍翻动了身子,手臂搭在颜路的腰上,继而轻抚着那一直未能平息的胸膛。颜路是忍着不言语,自己亦不好逼着问,仅有如此劝慰了。
颜路深深呼出一口气,握住她的手:“没事了。睡罢。”
她方安下心,因着颜路的胸膛亦是平稳地呼吸着,显然没有了那样大的起伏。颜路亦是侧过身子,借着昏暗的灯火望着柳昔雨渐渐沉静的面容微笑着,倦意缓缓袭来,且安心地睡去……
卯时的日头方出来,柳昔雨便醒了。正要爬过颜路的身子,却被颜路猛地抱住:“我这就起来。昨夜睡得迟了,你再睡会儿。”
她没撑住,便压在颜路身上,有些慌神:“我不困。额……抱歉,压到你了。”
颜路缓启双眸,轻轻抱着她:“你极轻,怎会压着我?傻瓜!”
她遂贴着他的胸口,沉稳的心跳声似乎有催眠的效果,她又一次进入梦乡。颜路见着身上的人呼吸均匀,丝毫未动,便小心翼翼地将她移去一旁,尽可能不出声地打理一番,方离开。
“师兄,你昨日一夜未眠?”颜路望着堂上眉目中略带疲惫的伏念,轻声道,“今日之事,交由子路,师兄去歇着罢。”
伏念摆了摆手:“无妨。”
颜路见伏念一脸肃然,到嘴边的劝说又咽下了,他知道,伏念不想做的事,任何劝说皆乃徒劳。
现今的情况,只能烧了那些诗书。否则,整个小圣贤庄上千人的性命不保。呵,烧了那些先贤典籍,不依旧等同于毁了小圣贤庄!这个道理谁都懂,只是,即便付出小圣贤庄所有人的性命,亦无法保住这些被儒生视作生命的古籍。故,伏念与颜路商议许久,只得暂且将儒家至尊经典《诗经》、《尚书》、《春秋》等书籍埋藏于泥土之中,各藏一卷,待来日再取回罢!
所谓知道的越多,离死亡越近。埋书一事,只由伏念与颜路亲力亲为,免得其他人四散传言,免得其他弟子受刑。于是,二人将竹卷整理好,放入一个个青铜匣之中,分为三部分。再将那些划分好的青铜匣分别埋于横槊阙的松树下、风雪小筑的竹林中、逍遥居的梅花侧。
没了书卷,更不可谈论诗书,伏念便命弟子回乡,谨恪言行。
只短短二十日,小圣贤庄便空荡如也。
伏念亲自来到荀卿的竹舍请安问候,顺便劝说其回乡。
荀卿只道:“老夫穷尽一生在这齐鲁之地,如今你要我走,我又去往何处?莫不如,生于此、葬于此!想必,你亦是有此想法罢?”
伏念沉默了,一旁的颜路劝道:“师叔,小侄们不敢弃庄而去,此乃小侄们职责之所在。师叔是长辈,理应过着安乐……”
荀卿打断了颜路的话,缓缓起身,凝望着两名青年:“莫非我们三人一并陪着小圣贤庄毁灭?子路,你素来是个耳聪目明之人,此刻犯了浑不成?由着子念一人胡闹么?”
颜路不曾意会其中深意,荀卿仰了仰首,抬眼望向屋外依旧晴空万里的几朵舒云,轻声道:“你们既尊我为你们的师叔,那便听我的,在下令后的第三十日,你们再来我的竹舍,我有话说。现下,老夫没空理会你们这些言谈!”
到底是师叔,逐客令一下,伏念与颜路便只得战战兢兢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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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皎皎,恍若当年。
泰阿阁。
伏念没由来地忆起了十八年前,自己方接手小圣贤庄。伏念行成人礼不久,师父便过世,将小圣贤庄交由他。那时,风华正当年的自己,胸中豪气万丈。
他与颜路并肩而立,遥望着远山远楼阁,负手而立:“终有一日,我要将儒家发扬光大!”
少年的颜路虽年只十六,却是被身侧意气风发的及冠男子感染,回望着那人眼眸深处的坚定。颜路微微一笑:“路相信师兄的能力,会默默见证师兄所做的一切。”
那时那日的话语依旧回荡耳畔,而今,却成了魔咒一般折磨着伏念。他无措地回想着那些个白昼间,众人皆散去,自己仍然手执儒卷,细细思考。身侧便传来师父与颜路的劝解:“先歇息罢!”
那些个夜晚,众人皆睡去,仅剩向来喜好读书阅卷的颜路在藏书阁,两人便作伴探讨学问。伏念信口问道:“路,为何如此用功?学必有方罢?”
颜路轻笑道:“师兄,路早年为避祸而来,现今只为求学而生。只愿‘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而已。”
伏念闻得如此回答,回以几不可察的微笑,继而转身取了另一册书卷细读。
回忆被婴孩的啼哭打断,遂去了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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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小筑。
颜路反复思索着荀卿的言外之意,半点睡意亦无。他只觉得荀师叔话中有话,似要告诉自己什么,却欲言又止的感觉?且,荀师叔似乎不愿令师兄知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柳昔雨听得颜路归来,遂起身相迎。颜路轻轻环住她的纤腰,疲惫地叹了口气。她不言,只回抱着他。
颜路只觉得回忆中还是那样晴朗的夜空,而心中的无奈与荒凉并存,臂下的力道渐渐重了起来,她吃痛地咬住唇。她不想打扰他,那样浓烈的情绪得不到释放,会憋出病的罢?
她忽地滑落一行泪,在心底轻叹:对不起,颜路,我帮不了你,尽管我知道未来的事,尽管我曾对你那样提示着。谁都知道,历史是无法改变的,何况我是历史之外的人,若我说地过于明白,会不会本该遭遇的人事,都不存在了呢?仿若什么亦未曾出现过……
“抱歉,弄疼你了。”颜路望着眼前犹自落泪的人,松了手,柔声道,“昔雨,我终于明白你的那些话了。”
柳昔雨含着泪贴着他的胸膛,笑道:“我不希望你有事,所以,我希望你们可以听从嬴政的命令,烧毁藏书阁。可是我知道,对于你们来说,那是你们几欲倾尽一生去守护的东西。每个人,都有理想,会为之努力付出。而已将近站在高处时,却有人毁了自己好容易方筑垒的基石,其间的痛苦,无以言说。这些时日以来,你不曾睡过一次安稳觉,即便是为了令我安心而睡些时候,亦会在后半夜起身出去……”
颜路震住,原来,他每夜出去与伏念一起埋书;昔雨都是知道的?颜路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她的话。
只听她又道:“路,你知晓的,我素来不喜问你太多,亦是明白你若愿说,绝不会隐瞒。所以,我不会问太多、不会说太多,你不必紧张。”
颜路微笑着捧起她的脸:“我明白。”
两人相互依偎,立在窗边的月色下切切絮语……
已经是第三十日。
伏念与颜路信守约定,来至荀卿的竹舍。
荀卿早已整理好了竹舍,只待他二人前来。
这一日,颜路永远都不会忘记,荀卿做出的抉择令颜路足足用了三年的时间来释怀。而后的那日,她的血衣,令颜路再也不敢想起,每每午夜梦回便会心痛得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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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雨!昔雨!”他自噩梦中惊醒,光亮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身侧的老妇轻声道:“你醒了。”
颜路弓腰行礼道:“谢过老人家的收留。”
老妇人轻叹:“你声声唤着的,是你妻子罢?”
颜路低眉,微微颔首:“是。”
老妇望了望颜路,叹口气,转身离开。
颜路手中紧握着一块染着血的襦裙碎片,紧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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