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燕》第97章


林夫人叹息:“大概这就是读书人的执念吧。任何东西都比活着重要。你就当成全了他吧。”
宋筝雁眼里沁出泪,小声又固执道:“我不想成全,怎么办……”
林夫人握着她的手,叹气:“外头有九王爷在,你休息一下。”
宋筝雁点头,神色疲惫。
此时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林夫人一愣,对宋筝雁道:“你在这儿歇着,我出去瞧瞧。”
来人是华临炤。他苍白的脸上有一层汗珠,看见林夫人,立刻问道:“宋姑娘在里面吗?”
林夫人连忙道:“在,在里边。”
华临炤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了,点头示意了下后,便进了宋筝雁的屋子。
听见响动,宋筝雁抬起头来,眼底依旧一片沉郁。虽然如此,但比起之前封闭着自己现在这样已经好多了。
华临炤将手中的一个小红木箱子捧到了宋筝雁面前,“这是先生托我交给你的。”
宋筝雁水眸一颤,好像被丢进了一颗石子的湖面。她动了动手,却有些不敢接过去。
华临炤索性拉过她的手,强硬地将盒子塞给她:“大约半月前,先生找到我,交给我这个东西和一封信,还说——说等他走了再看那封信。我以为他是想回去章安,却没想到先生竟是这样的打算。”
至于宋成柳选择把东西托付给自己而不是华临炽大概也知道华临炽是忍不住不看的。
宋筝雁打开了盒子,里头有一个包袱,装着一身红底金纹的襁褓,那襁褓质地柔软,做工上乘,色泽却有些暗淡了。她随即反应过来,应该是宋成柳捡到她时她身上穿的。除此之外还有一片金锁片,也应该是当时她身上佩戴的。
想不到这么多年了,他还保存着这些。
襁褓底下还有很多小东西,都是她小时候的宝贝。当初匆匆从章安来京城,这些应该都被遗落在章安了,却没想到,宋成柳竟然找人去拿回来了。除此之外,还有一直长命锁,看样式光泽应该是最近买的,难不成是给她以后的孩子的?
“先生信里说,他虽然去意已绝,但不知何时会突然病发离世。他怕你找不到这盒东西,便托付给我了。他知道你定然会伤心会怨怼,可是你已成婚,你以后的人生他无法为你保驾护航了。他要去找他最愧对的人去了。”
宋筝雁素白的手指死死扣住木盒的边缘,她咬着腮帮子,用力到浑身都在发抖。华临炤于心不忍,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最后还是按在她的肩膀上。
这一按却如同触动了她身上的机关,宋筝雁积蓄已久的泪水喷涌而出,她捂住了脸,哭得撕心裂肺。她就像个被抛弃的孩子一样,发泄着心中的无助。
华临炤心乱如麻,可他没忍住,轻轻地将她护在了怀里。
而此时,处理好前来吊唁的人后,华临炽匆匆赶来后院。宋筝雁的哭声传来,他心下一紧一下冲了进来。可在看见相拥的二人后,他却硬生生刹住了脚步,猛地扭身躲到了门后。
这一刻,素来果断的九王爷怎么也迈不出那一步,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
停棺七日后,宋成柳出殡。
宋成柳教书育人,门下弟子虽都不是什么名震天下的人物,但都很感念他的师恩。今日能赶来也都不远千里前来了。
宋筝雁很感激他们,她一个个鞠躬致谢。江家大哥甚至都来到了京城,宋筝雁瞧见他,有恍若隔世的感觉,原来在那个小小的县城里过得平静日子不是她的一场梦啊。距离他们父女匆忙奔逃来京不过才短短一年的时候,她的生活怎么会变化的这么大呢。
下葬的时候,宋筝雁捧着灵位忍不住将脸埋入了华临炽的怀里。她之前有悔恨、有怨怼,可所有的情绪在坟土一层层盖上之后消失殆尽了。她应该为宋成柳感到高兴,这个墓里有他的妻子、女儿,身旁安眠着他的父母。也许只有在此处,他的魂魄才是心安愉快的。
她静静流着泪,心里却平和了许多。
当最后的炮仗放完,一切都归于平静。人来一世,终于在此刻归于尘土。
返程的马车上,宋筝雁嘶哑道:“我想把我爹和我娘的灵位放到老宅去。”
哭了这些日子,宋筝雁的嗓子哭哑了,华临炽递了杯水给她。然而在听见她的提议后,不安地沉默了。
“怎么了?”
“那房子……”华临炽支吾道,“先生已经卖了?”
“怎么会……”宋筝雁猛地收声,她想起那块价值不菲的玉佩了。
华临炽说:“那次先生送你玉佩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一查才知道他是卖了房子得来的钱。可是我明明都感觉到不对劲了,却一点都没多想。若是……我混蛋!”
“别这样说。原来我爹那么早就在做准备了。”她眨了眨眼,把泪水逼了回去,“没关系,他觉得欢喜便好。”
华临炽揽过宋筝雁,温柔地说:“我们把先生和师母的灵位带回王府好了,我命人设一个小祠堂。本来是想我们将来生个孩子跟先生姓,但皇家……不过我们可以抱养个孩子,然后记在二老名下,这样好不好?”
宋筝雁却摇头拒绝了:“孩子倒不必,我爹不是那种看中香火的人。不过谢谢你——”
他一个王爷愿意这样处处为她考虑,足以令人动容。
华临炽亲了亲她的额角,眸色深沉。
……
宋成柳去世后不久便是萧翊的婚礼,但宋筝雁还在丧期,不能出席好友的婚礼了。连华临炽也都是去讨了杯水酒说了几句恭喜的话便回来了。
从萧翊婚礼回来,感觉自己沾染了一身酒气,华临炽便在外室吹会风散散味。屋里宋筝雁正在对账,分神和他说话。
日子一天天过去,宋筝雁的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前段时间的恍惚和崩溃也慢慢治愈了。但华临炽总不放心她,他如今公事繁忙,可即便如此每日了都要抽时间回府几趟。
宋筝雁心疼他,笑说自己已经好多了,不会做什么傻事的,可华临炽还是固执己见,在王府和工部来回奔波。
“今儿闹得欢吗?星妍婚前就可担心你们这帮人了。”
华临炽接过丫鬟手里的帕子,擦了一把脸,道:“没有我这场面哪能叫闹啊。星妍那丫头自己就是个无风也要掀起三层浪的性格,那会怕这个?”
他擦完脸,顺手也脱了外袍,靠在内室的门上,静静看着灯下的宋筝雁。
宋成柳去世后,他能感觉到宋筝雁变了很多,娇憨不在,换之的是沉静,行事作风也有了落落大方的主母的派头。若说之前的她是少女的话,如今的她已然是个女人了。
宋筝雁对完一笔账,一抬头就看见华临炽傻傻盯着自己瞧,她伸手将碎发拨到脑后,浅浅一笑:“回神啦。”

☆、离别
? “回神啦。”
身体里残存的酒意使得华临炽整个人都有些懒洋洋的,他往宋筝雁身后的大躺椅上一赖,伸手抱住了她的腰,顺便将脸也贴了上去。
“这么晚还在看。”
“嗯,明日要进宫去看母后,所以想在今日把事情都先做了。”
华临炽的手僵硬了一下。
宋筝雁回头:“怎么了?”
华临炽松开了她的腰,就势在榻上一滚。他沉默了下,再开口时声音有些低沉,情绪也不算好:“母后要离京几个月。”
宋筝雁讶异:“这是为何?避暑吗?”
“不是。我父皇的忌日快到了。”
这……宋筝雁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了,她竟然连这个都没注意到。
“别多想。”华临炽笑着安抚她,“母后每年都会抽时间去父皇的陵墓守陵的。她其实不愿意别人知道,所以都是悄悄出京去的。明儿估计也会交代你一些事,你乖乖应着就好。”
“好。那你呢,你不一起去吗?”
华临炽躺在榻上,神色有些迷离,“我?我很少去皇陵,除非是祭祀。”
“这是为何?”宋筝雁也坐上了榻,华临炽头一抬就躺在了她腿上。
华临炽是先皇的幺子,出生后一直是被他亲自教养的。宋筝雁本以为父子感情应该很深的。
华临炽低低的声音回旋在温暖的室内:“父皇走的时候,我还太小,连什么是父亲都不是很明白。只知道有个对我很好的人再也没出现过了。大了反而羡慕起人家有爹了。我不太敢去皇陵见他。”
“我倒是与你不同。我从小就想有个娘,看见人家的娘亲就会想我娘会是什么样子,也会这样疼爱我吗?后来母亲找过来,告诉我她是我亲生娘亲,那种——多年梦想突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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