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燕》第100章


华临炤依旧眉目清雅,宛若谪仙,“我听说临炽最近都挺忙的,所以索性就来找你吧。”
“如此,不知先生有何事?”
“你可听说过嘉陵书院?”
宋筝雁正在为华临炤续茶水,闻言,执壶的手一顿,不解道:“听我爹说起过,嘉陵书院也培养了不少人才。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嘉陵书院的山长王先生也是当世大儒,很早之前他就派人和林学士谈起两家书院合并的事,并且有意在关中、川西、滇南等艰难之地开设书院。林学士觉得此法可行,皇上也大力推举。所以不日我便将随学士一起前往嘉陵,同王老一起商议商讨此事。”
“嘉陵?”嘉陵在江南境内,那里气候湿润宜人,但从京城到嘉陵一路艰辛,华临炤的身体受得了吗?
宋筝雁的担忧都写在了脸上,华临炤带着挫败和无奈叹气,“我会量力而行的,而且我的身体也没有遭到连动都不能动。”
“那皇上答应了?太后不在京里……先生你不会是故意等太后离京了才动身去嘉陵吧?”宋筝雁越想越有可能,先斩后奏事后卖乖,这可是华临炽的独门绝活,身为他的兄弟,华临炤想必对这招也是运用的炉火纯青。
果然,华临炤摸着鼻子算是心虚地承认了,“嗯,皇兄答应了。”
宋筝雁又叹气,不过既然皇上应允了,她似乎也没什么立场阻止华临炤了。
因为身体原因,华临炤一直过着单调且无趣的生活,但他很明显并不甘于将自己宝贵的生命白白虚度了。书院这件事,若是能做成造福的可不是几百个读书人啊。以华临炤的心性必然是欣然向往。
“那您多注意身体。这一路上舟车劳顿,还是多带几个人一起去吧。”
华临炤含笑点头,然后他又说道:“我今日来,除了告诉你们这个决定外,我还想给宋先生上一炷香。”
宋筝雁心口一痛。
“先生生前也曾想同我们一道去嘉陵,只可惜……这次我想告诉他,我会替他完成未尽的心愿。”
宋筝雁脸色煞白,无措地嚅嗫:“我……我都不知道……”
华临炤说:“他怕你不同意,所以特意没有和你说的,你别自责。”
……
宋成柳的小祠堂就在王府小竹林里头,窗明几净,花香淡雅。与固有印象里阴暗森冷的祠堂并不同。
“我爹不会喜欢那种黑黑的地方的。”宋筝雁微微低头,点燃着信香。
鬓边的发丝垂下遮住了她的眼,华临炤此时才敢肆无忌惮地将她纳入自己的眼中。
“王爷说,等有空了,他就把这地方种上梅兰菊。我想我爹不会高兴看到那场面的。”
华临炤猛地垂眸,血色慢慢从脸上褪去,他淡淡一笑,轻声说道:“胡闹!”
这一声胡闹,也不知道说的是华临炽还是他自己。
“我也这么说他的。”宋筝雁将香递给华临炤。她的手很漂亮,手指秀气细长,指甲圆润莹白。华临炤接过信香,恭恭敬敬地鞠躬。
屋外竹叶簌簌作响,能得一人如此敬重,宋成柳此生也算圆满了吧。
“你还恨先生吗?”
宋筝雁听见华临炤如此问道。她勾了勾嘴角,笑得温暖:“不了。一开始我恨他,恨他抛弃了我,恨他如此轻慢自己。后来我就想明白了,我爹这人一直就是这样的,他一直活得特理想,他有自己的一个纯粹孤独的国度,谁都进不去。他选择了我眼中的死,其实那何尝不是他眼中的生呢。”
一番话,宋筝雁说得眼眶发红,华临炤却听得震惊不已。
“还是你看得透。这样看来,我竟是跟不上先生的境界了。亏我还自诩我俩是知己。”
宋筝雁说道:“先生别这么说……”
华临炤回过神,深深望了她一眼,说:“我先走了。烦你替我和临炽也道个别吧。这一趟并不会太辛苦,让他别担心。”
“我会的,先生此行多久才能回来?”
“不知道,王老学识渊博,若是可以我自然想在他足下多多呆些日子。”
宋筝雁点头,她拉开了小祠堂的木门,同华临炤一同走了出来。可一抬眼,却赫然发现华临炽不知何时就站在了竹林中,面色晦涩。听见开门声,他抬起头,眼底一片沉郁。
“王爷?你什么时候来的?”宋筝雁起初惊喜地问道,但看见他那不同寻常的眼神后,猛地收起了笑意。
华临炽此刻却突然有换上了熟悉的嬉皮笑脸,大步走上前来,一胳膊揽住了华临炤的肩膀:“你这打算走啊,不厚道吧,不等我?!”
华临炤被他压得一个趔趄,“本以为你还要很久才会回来。既然你回来了,自然要在你府上吃一顿。”
“这才像话嘛!”华临炽回头对宋筝雁道,“燕燕,赶紧吩咐厨房准备好酒好菜,哦,酒就不要了,好茶吧,快去快去!”
他指使自己的样子熟悉又无赖,仿佛方才那个一脸阴郁的人是宋筝雁的错觉一般。她压下心头慌乱的思绪,笑着应道:“妾身这就去。把酒菜摆在紫光阁如何?”
“嗯,行!临炤我们先过去,走走走!”
……
夜幕四合,一灯如豆。沐浴后的宋筝雁坐在镜前满腹心事地梳着微湿的长发。
听荷推门轻手轻脚地进来,“姑娘。”
宋筝雁微侧首,问道:“怎么样了?”
“王爷和世子还在说话。王爷说,今晚就宿在紫光阁里了,叫姑娘不用等他。”
“嗯。你去休息吧。我过会儿去睡。”
听荷也看出了宋筝雁心情不好,她依言退下了,临走前吩咐守夜的婆子丫头别去打扰王妃。宋筝雁在屋内也能零星听见点听荷的声音,知道她是在关心自己,她温暖地笑了下。而当她看见镜子了的自己时,那抹笑就再也扬不上了。
镜子里的人分明还是熟悉的轮廓,同样的眉眼,可为什么看上去那么陌生呢。是多了的那几分因为伤痛而沉淀下来的成熟吗?
以前总听人说长大时一瞬间的事,原来的确是这样的。想起去年的自己去陈先生的果园摘完果子,还会一路蹦着跳着回来,如今的自己肯定是做不出来了。
躺在床上,四周静悄悄的,往日里华临炽总闹她,今儿他不在了她反而不习惯了。不过想起华临炽她就想起下午他那郁结着乌云般的脸色。
宋筝雁烦躁地翻了个身,脑子更加混乱了。
她嫁人后,因为华临炤几乎都呆在书院里,虽成了亲戚,但见面的次数反而比以前更少了;而今日他来王府,她也总不能因为他可能喜欢自己就可以避而不见吧。这种冷漠的事她可做不出来。
况且她可以很理直气壮地说,她问心无愧。若是华临炽连这种见面都介意的话,那只能说他太没风度的。不过他也不是这样的人,只是这道隔阂恐怕又要深上一寸了。
就这样乱糟糟的想着念着,宋筝雁好歹是囫囵睡过去了。
可睡到半夜,一阵震天的敲门声又把她吵醒了。
因为华临炽亲口说今晚不过来这边了,所以宋筝雁院子里的婆子就把院门落了锁,可没成想,这月上中天了,华临炽竟然晃着不稳的脚步醉醺醺来敲门了。
婆子睡熟了,没能第一时间来给他开门,这位主子立马撒起了酒疯,叫门声快把整个九王府都给吵醒了。
宋筝雁披了外袍匆匆从床上起来,华临炽一张酡红的醉脸,看见宋筝雁后就傻笑着扑了过来。他脚下不稳,宋筝雁险些被他带得摔倒在地。
“怎么喝这么多?”宋筝雁手忙脚乱地扶着他,她说完这句话,突然想到一个可能,立刻头皮发麻地问道,“你不会是和先生一起喝的吧?他不能喝酒啊!”?
☆、冷静
? “你不会是和先生一起喝的吧?他不能喝酒啊!”
明明醉成那样,却将宋筝雁脱口而出的关切话语听的一字不差。华临炽浑身僵硬地靠在宋筝雁身上,突然一语不发了。冷意从脚底冲向头顶,他瞬间酒醒了。
没有了华临炽的吵吵闹闹,院子里一下就安静了下来。宋筝雁已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舔了舔唇,有些不知所措:“我——你别多想……”
宋筝雁猛然收声。她又说错话了。
一直以来,她都掩饰的很好,假装不知道华临炤喜欢自己,假装不知道华临炽发现了华临炤的感情,可这一切都被这三个字暴露了。
果然,华临炽站直了身体,幽幽眸光牢牢定在了她的脸上:“你知道了?”
宋筝雁在他的目光下无所遁形,她低着头不知该如何作答。可其实又哪里需要什么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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