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衣星辰》第102章


寒衣依言走到牧仁清面前。她设想过无数次父女相认的场景,却没有一个是这样的。不应该是如影视作品中所写的大家相拥、喜极而泣吗?怎么会是如今这般决绝?
“你…母亲…是谁?”
寒衣咬着嘴唇答道:“……冷心柔。”
“你知道我是你…父亲?”
寒衣不敢看牧仁清的眼睛,但还是点了点头。
“从你蹭我的课时就知道?”牧仁清询问的声音是颤抖的、哀戚的。
“是。”
“……好…好……”这一声‘好‘却似乎已经没有力气说完,一个字的音节却拖得断断续续。他回身看了眼平静苍白的叶蓉,她曾经是何等骄傲……
忽然,牧仁清猛地捶了下胸口。“枉我牧仁清自诩君子,到头来却是个不仁不义的卑鄙小人!背叛妻儿,不识骨肉……”
话音未落,人便重重地向后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原来,原来如此
牧仁清倒下去的那一刹那,冷寒衣感觉自己也要倒了下去——心中瞬间涌起的无数黑色海浪,以巨大的摧毁之势将她吞噬,她知道,那种感觉是害怕、是恐惧。她几乎无法站稳,口中喃喃自语:你快来,快扶住他,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倒下去,倒下去的话他就起不来了。他才刚知道我是他的女儿,他不能倒下去……
就在寒衣即将跌倒时,一个人从后面接住了她。
寒衣像是得救一般,立马抓住来人的胳膊支撑自己。“你来了。”声音里都是颤抖。
“别慌。”声音是熟悉的声音,但却不是时时刻刻敲击心房拨乱心弦的那一个。
寒衣怔了下,咬住嘴唇,点了点头,“……嗯。你…你是医生,你快看看我…看看他。”本想说快看看我父亲,但看了眼薛冷,最终还是改了口。“你看看他。”
如果是另外那个人,她或许就不改了。——没人比他更了解她是如何地渴盼一个父亲。
可惜,他却不在身边。
宁浩打电话的时候她听到了,他正和一个女人在一起。
薛冷看着寒衣的眼睛,那一闪而过、转瞬即逝的‘失望’又怎能逃得过他的眼睛。但他却又是更厉害的伪装者,不动声色地低头拍了下寒衣的肩,便巧妙地错开寒衣的目光,然后立即转身给牧仁清做急救措施。
做了简单的急救,救护车便已经赶到——宁浩大概是唯一脑子还没乱的人,在第一时间拨打了急救电话。叶蓉的表情木然凝重,跟着牧仁清上了救护车,她紧紧握着他的手,不敢急不敢怒不敢放松不敢哭。她看了子陵、初灵和寒衣三人一眼,“你们……”话没有说完,又低头看了眼丈夫,便示意救护车离开——除了薛冷,她谁也没让跟。
谁也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老太太在陈简的搀扶下,看着绝尘而去的救护车,脊背颤抖。
“母亲,我不恨您了,是您给了我这一辈子最爱的人。无论之前经历过什么,但这辈子能和仁清相依相伴,也算无悔。母亲,如果仁清不能从医院里安然出来,我也不会再活着。”
老人被女儿的话吓到了,可还来不及愤怒悲伤,她便已随着仁清离开,留下自己一个老人和三个被吓坏了的孩子。
还好,一切可怕的事都没有发生,在救护车去医院的路上牧仁清便幽幽醒转过来。只是,当他看清一路上紧握自己双手的人正是叶蓉时,已渐衰老的眼中慢慢流下了眼泪。 
“蓉儿,是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孩子,对不起这个家……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没事,没事,只要你…好好活着……”叶蓉终于敢放松,敢笑,敢哭了。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一滴一滴,跌落在牧仁清身上。“只要你还活着,就没有过不去坎的。”她再次抓紧牧仁清的手,“老潘那,我去解释。还有孩子的事,”趁眼泪再次汹涌前,她很有力量地擦了下面上的泪水,弯起一个微笑说道:“孩子的事,我可以处理好的,你相信我。还有…寒衣…只要你愿意,她愿意…我可以……接受的,你别想太多……”
牧仁清痛苦万分,反握住叶蓉的手,一下又一下在胸口捶打着,眼泪一次又一次地打湿脸庞。
“是我造的孽!”
……
薛冷在旁,听着两人的对话,表情凝重。原以为,只有自己和父亲过得最不幸福,却从未想过,温馨和睦如姑父这样的家庭都会有如此不堪重负无法言说的痛苦。看样子,世界上总是痛苦多于幸福,各家各户,都有各自的痛苦和灾难。
既已如此,也该释然了。可父亲为何那么执着放不下?自始至终,薛冷都不明白父亲心中放不下的仇怨到底是什么?薛冷独自做过许多猜测,却始终猜不透。曾经,他以为母亲会是父亲放不下的结。可薛冷至今还记得,母亲在世时,父亲都从未对母亲微笑过,总是冰冷冷的,形同陌路,反而总是在钱夹里放着一张很美丽的女人的照片。第一次看到照片的时候,薛冷就知道自己猜错了,父亲这辈子都没爱过母亲,更别提为她而放不下仇怨了。
那会不会是菲儿父母和菲儿?就像薛冷一样?可是,菲儿病重时,他甚至因为要拉拢海外的几个股东而一直没有露面,直至菲儿去世,才匆匆从海外回来。
或许只是因为父亲从奶奶那承接了太多仇怨吧,薛冷这样给自己的问题找答案,毕竟,早已去世的奶奶,即使在死的时候,都是带着绵绵不绝的恨意的。
就这点而言,叶老太太只怕就要高出她太多。
可,即使始终不明白父亲他心里的怨恨是因为什么,薛冷总是要帮着他的,不仅因为他是他唯一的孩子,更是因为他不忍心看着父亲一个人孤单地被仇恨包裹着,寝食难安,不知喜怒。——他太了解那种滋味了。而他的‘帮助’,就是叶辰最近做的几个投资项目宣告失败的罪魁祸首。
想起叶辰,薛冷不由得又想到了寒衣,趁着检查身体情况的时候,薛冷又仔细看了眼牧仁清,他有着和寒衣一样的眼睛,干净清亮,即使现在他满眼泪水。
在牧仁清再次昏迷前,救护车已经赶到了医院。正如薛冷所判断的,牧仁清的情况不算坏,做了仔细的检查,确认是心脏负荷过重情绪波动太大导致,需住院治疗一段时间。
薛冷第一时间把检查结果告诉了寒衣。“所以,你不用害怕了。”可电话那端,却传来寒衣的低泣声。
“谢谢你。”
薛冷握着电话的手一僵,“不用谢。”
如果换成叶辰,她还会说‘谢谢’吗?
应该不会。
不多时,所有人便都陆续赶到了,但除了老太太进去看过以外,其他人却都只是守在牧仁清的门外,迟迟不进去。——谁也不知道自己对病人而言会不会就是一个炸弹。但最终,子陵还是拉着初灵走向病房。
这是他用‘大逆不道’换来的机会,甚至还因此差点害死了自己最敬爱的父亲,因而,他更不能在此时退缩。
可是,初灵却迟疑了,她是眼看着父亲在她面前倒下的,叫她还怎么有勇气在此时和他一起出现?
恰在这时,叶蓉走了出来。“子陵、初灵,爸爸喊你们。”说完,她又特意看了眼站在远处的寒衣,但什么话都没说便转身回了病房。
“你们过来。”牧仁清的声音疲惫,目光既疼惜又哀伤。
“爸!”子陵、初灵分别握住牧仁清的两只手,内疚地喊道。
“初灵,爸爸的好女儿,”牧仁清看着初灵,神色悲伤。“是爸爸没有及早弄清你的心思……”
“不,不是的……”初灵摇头,眼泪溢满眼眶。“是我没做好爸爸的好女儿。”
牧仁清抬起手,抚摸了下初灵的头发,叹息道:“我女儿真漂亮……”
“爸爸……”
“子陵,”牧仁清转向子陵,眼中都是哀伤痛惜。“你不应该的,不应该,初灵是我牧家的女儿,你怎么能偷走我的女儿?!”
子陵跪在床边,眉头紧锁。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不该毁掉这个家,可又有谁知道他内心曾经历的煎熬,每当蚀骨缠绵却又痛彻心扉的感觉纠缠他到窒息时,他都想跑到父亲面前,说破自己这‘千不该万不该’的秘密,可却又都硬生生地吞回去了。再试试,或许就可以忘了。可一忍再忍,最终决定不忍了。
“父亲,我努力过。”子陵紧握着牧仁清的手,坚定,哀求,又无奈。“可我失败了。”
“你们的事,”牧仁清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若是不瞒我,若是早点告诉我,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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