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里眉间》第24章


“车窗是贴了膜的,外面看不到。”程磊先下了车。
进了医院,我就明白了程磊一定要让我换掉睡衣的用意,母亲的病房门口除了海山叔之外,还有几个我不认识的人,其中有两个还是穿了白大褂的医生。
“我妈呢?”我跑过去一把抓住海山叔问。
海山叔带我进了病房,程磊则留下来和那几个我不认识的人说话。
昏暗不明的病房里,母亲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式的管子,她的眼睛是闭着的,脸被氧气罩遮着,我甚至分辨不出她是痛苦还是平静?
我走过去抓住她的手,喊着:“妈,我回来了,十二回来了……,你醒一醒……,看我一眼。”
我很生气,为什么她不肯睁开眼睛看我一眼,我是她的女儿,她从来就没有好好照顾过我,如今还要这样躺在这里,让我伤心难过,这算什么?
我摇晃着她,喊:“你快点睁开眼睛看看我,是我回来了,我会辞职,会按照你的意思结婚,只要你睁开眼看我一眼……,否则我绝不会原谅你……”
“十二,你不要这样。”海山叔过来拽开了我,说:“你也不要太难过,刚才医院的院长也来过了,他说是你的朋友,还说他们会尽全力抢救……”
“我妈她前些天不是还好好的吗?她还给我打电话……,为什么她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停住哭泣,转身问海山叔。
海山叔犹豫了一下,说出了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前两天有一个女人送了你父亲的骨灰回来……,你妈把自己在房间里关了一整天,不吃不喝,到了晚上,她出来了,吃了饭,还和我们有说有笑的,我们都以为她已经好了,哪知道那天晚上下大雨,她突然就一个人跑出去了,我和虎子到处找,一直到昨天雨停,才在山脚下找到她,她当时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这世界上就是有一些事是医学也无法解释的,就像我母亲的忽然的崩溃。
在这以前,我一直都以为爱情是只属于年轻人的,直到看到昏迷中的母亲,听到海山叔说的那些话,我忽然就懂得了,原来支撑我母亲走到今天的不是我和弟弟,而是那个让我想起来就觉得厌恶的男人。
母亲生性单纯,虽然已是中年,却还始终保持着纯真的天性,执着的爱着那个男人,并且不管他有多么的自私与懦弱,她都无怨无悔的爱,并且坚信他的离开是事出有因,直到那个女人抱着他的骨灰盒出现,她的世界就此崩塌。
她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因而在潜意识里选择了逃避。
我从前对此不能理解,觉得她傻,每次她提起父亲,我都会表现出极大的厌恶,甚至连话都不想与她多说一句,如今,等到她真的不能再开口说话了,我却又追悔莫及。
母亲在我回来后的第二天,就离开了人世,临去世前,她醒过一次,虽然她不能说话,却是拼尽力量用最后一口气将我的手交到了程磊的手里。
我想那时候的她已经意识模糊,本能上却记得我是她的女儿,她想完成她在这世界上的最后一桩心愿,那就是女儿的终身大事,因而错把程磊当成了“旺财”。
我很感谢程磊,他一直都很配合,并且握着我的手在我母亲的病床前对我母亲说:“阿姨,你尽管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好似锦的,照顾好这个家……”
我真的很感谢他,因为有他的这句话,母亲走得时候是带着笑意的。
我哭昏倒在母亲的身上,胸中穿刺一般的疼,有人说眼泪是悲伤,而我的眼泪里却尽是悔恨。
因为有程磊帮忙的缘故,母亲的葬礼办得风光而又隆重,外公外婆生前的那点威望终于在母亲死后用这种方式挣了回来。
值得一提的是,旺财娘和那个“旺财”在母亲离世后不久就赶到了医院,母亲从火化到出殡到最后安葬都是他们和程磊商量出来的结果。
中间还是出了一些事情,我执意要将母亲和父亲的骨灰一起合葬,这是我唯一能为母亲做的,但是却遭到了全镇人的反对,原因是我的父亲是外来人,在这个镇子上原也没有什么地位,又薄情寡义的抛弃了我们那么多年,我的那些属于我母亲家族的叔伯爷婶自视甚高,倚老卖老,坚决不同意我这么做。
我所居住的小镇民风彪悍,办丧事入土为安这样的事,大都是镇上有威望的老人做主,而且软硬不吃,说一不二,外来人管你是天老王子,他们一概不买账,程磊在中间极力协调,可他们欺负他不是本地人,不懂规矩,一点面子都不给。
最后反倒是旺财娘拍了桌子,撂下话来:“今日我蓝小玉还非做主不可,谁敢拦着我亲家两口子合葬,就是和我蓝小玉过不去,我大话就摆在这里,这里的公路,学校,养老院哪一处没有受过我蓝小玉的恩惠,我有能力投资建,我就有能力拆!”
我的那些叔伯爷婶当场就傻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33。不畏将来,不念过往
当然这些话都是寒柏转给我听的,母亲丧事期间,我曾数度晕倒,又因为与我的那些叔伯爷婶的讨论合葬一事气急攻心,情绪一再的失控,因而程磊安排我在房间休息,其余的事交给他去协调处理。
虽然,我清楚的知道,眼泪是流给别人看的,思念才是埋在自己心底的,所以,我不哭,但却身不由己。
“说真的,姐,我觉得旺财娘还真的是女中豪杰,难得的侠义之风,你嫁到他家去应该也不会太差。”寒柏对旺财娘佩服的五体投地。
程磊从门外进来恰听到这句话,居然表示赞同,说:“你倒是挺有眼光的!”
我竟然没有听出来他这句话究竟是夸赞还是嘲讽。
这几日,寒柏也大致看出了我和程磊之间存在某种说不清的关系,随即意识到自己有可能是说错话了,便吐了一下舌头,指了指外面,说:“我……出去。”然后很快消失在我们面前。
“累吗?”含笑望着寒柏出去,程磊转向我。
我摇头,要说累我哪能比他更累,从母亲过世之后,所有的事几乎都是他在一手操办,乡下的葬礼比较繁琐,搭灵堂,做孝衣,辈分不同孝衣也不同,乡里乡亲但凡能扯上一点亲戚关系都要有,否则别人会笑你礼数不周,我年纪轻,不经世事,再加上心情至今都难以平复,根本什么事都做不了。
“你呢?帮我做了这么多的事……”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对他的感激之情,喉咙里又像是堵着铅块一般的难以发声,最后只能一笑说:“无以为谢,如果以后有机会一定报答。”
他凝神看我,并不说话,过了一会才移开眼睛:“不如我们出去走走。”没有等我回答,程磊已经拿起羽绒服为我穿上。
从后门出去的,灵堂设在前门,前门都是人,来帮忙的来拜祭的,乡下办丧事讲究的齐心合力,来的人越多,主人家就越有面子。
我和程磊一路出来,程磊带着我一路逢坡爬坡,逢坎过坎,不一会儿就将我带离了喧嚣之外,来到一片清静之地,那里一条河水蜿蜒流淌,河两岸是成片的树林,空气里隐约可以闻到植物的清冽气息。
说实话,小镇虽然还是以前我生活的小镇,但是这几年变化实在太快,就算是我这个本地人,也很难能如此准确地从捷径走出小镇来到这里,但,程磊好像天生就有这样的本事。
连日来的苦闷和奔波让我透不过气来,如今身处这大自然之中,离开世俗的喧嚣,我不禁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觉得压抑,便对着林子大喊:“啊~~~~”我的声音在林子里回荡。
喊毕,又觉得口干舌燥,程磊变魔术般地拿出一瓶水来给我,我分外吃惊,他解释说:“刚才出来的时候随手拿的。”
我发自内心地说:“你总是让我很意外!”
“可你总是让我很失落。”他不假思索,居然对仗工整。
“哪有?”我掩饰地说。
“这里有。”他指着我的头,说:“不要告诉我,你现在没有在盘算怎么让我离开。”
他查知了我的内心。
这几天,在为母亲办丧礼的同时大家都在窃窃私语着一件事,那就是母亲生前为我定下的那门亲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我未来的婆婆居然是远近闻名的企业家,慈善家,我的那些精明能干,长袖善舞的叔伯爷婶们,早早地就跑来在言语之间不断地暗示,希望我感恩,希望我嫁过去之后莫忘给他们一些好处。
人情的冷暖暂且不论,只是,经过这么一件事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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