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伯与马文才》第111章


高衡停了一下,道,“我们不是有火药?”
刘牢之苦笑道,“二月里来便是春雨绵绵,我们许多枪炮都已经哑了。何况对方人数数倍于我们,火药也供应不过来。”
梁山伯道,“再拖下去只会让襄阳残兵全灭……”
谢玄终于叹气道,“那便弃城救人罢。”
刘牢之抹了一把脸,座中一片沉寂。放弃彭城是一个艰难的决定。“好,那怎么做?救人也得攻下了城再救。我们根本没办法靠近,秦军围了半年了,襄阳现在连个苍蝇都钻不进。”
梁山伯刚想说话,就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围魏救赵。”
他看过去,马文才低着头捻着地图上一个棋子,没有看他。
“留城。”谢玄指了指马文才点的那个地方,“秦军备用粮草、辎重存放之地。”
高衡又跑出来泼凉水,“如此重要之地,秦军必定是重兵把守的。就算是分散兵力去救留城,五五分,两万人去救,两万人守城,我们也攻不下彭城,救不出人啊。”
“何况我们不可能一动不动。围‘魏’不要人?”
梁山伯安然道,“是。我们先虚张声势,让秦兵分散,同时也需要一队游击队,营造攻打留城的假象。”
孙无终喃喃,“游击队?是送死队罢?”
梁山伯抿唇不答。
“我去。”马文才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打仗哪有不伤亡。”
梁山伯心中一紧,“你不能去。纵使你武功盖世,此行也是有去……九死一生。”
马文才摆摆手,漫不经心的模样,却仍是没有看他,“我的命是命,那些追随我们的小兵的命就不是命?若我们都缩着不敢去‘送死’,还有谁嫌活太长肯为我们冲锋杀敌?”
孙无终握拳道,“这……督军还是三思为妙。”
马文才放下棋子,“我会尽力将伤亡降到最低。我在剑门关打得最多的便是这种,不是也活到现在了?”
梁山伯还想说话,营帐一掀,一个通讯兵走进来。
谢玄肃容道,“此事延后再议。有什么发现?”
“将军,依旧是近不了城。只是登上城南的山坡往里望,城中已是一片漆黑,见不到些许灯光,怕是已经油尽灯枯了。传闻道守城士兵已经准备好了戴逯的项上人头准备投降……”
马文才道,“救人也需里应外合。襄阳这般士气不行。”
谢玄想了想,“还是要联系上城中之人。”
马文才道,“不必联系,传句话,说援军将至便行。”
梁山伯心中一凛。那便是说,有去无回。
高衡嗤笑道,“现下是想传句话都传不了。那么多信鸽不是都被射下来给秦军加餐了?”
马文才笑笑,“假降。”
刘牢之接道,“我也有此意。”
梁山伯担忧道,“理论上可行。不知秦军上不上当。”还有便是最严峻的问题……
谁去?
此人不仅要聪慧,善于随机应变,能够让秦军相信是真的投降,还要有视死如归的勇气。
刘牢之揉了揉眉心,“我明早……”
“将军,督军,请派我去。”
一个站在马文才身后,一直默默地给他添茶的小厮忽地跪倒在众人面前。他抬起头,咬着牙,目光却坚定如铁,“秦军杀光了我村两百三十二个人,掳走我姊妹,将我弟弟丢进井里……”
刘裕一愣,“田泓?”
田泓声如泣血,眼神却凌厉似刀,“我当年便是假降于秦军,辗转数年才回到故土,跟了马督军……”
“假降?”高衡紧张地干笑道,“马督军,你的小厮靠不靠谱哦?”
马文才冷冷道,“这太守大人大可不必担心。”
梁山伯踌躇道,“田……泓?你可想好了,此去……若是成了,还有一线生机。若是敌军不信你的一面之词,他们可能……”
田泓笑道,“我纵是咬舌自尽也绝不透露半点消息。”
梁山伯震惊地望着这个半大少年。他不过与自己年纪相仿……梁山伯跟着谢玄多年,习惯了纵略猷谋,可若换做是他,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如此毅然决然慷慨赴死。
马文才没有露出半点阻挠的意思,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便去罢。别怕。”
梁山伯恍惚地抬眼,从田泓略微颤抖的肩看到马文才坚定的大手。他微微失神,在马文才身上看见了一种更为超脱的置生死之度外的强大气场,当时便中了邪一般开口道,“文才……”
好在他及时回过神,那一声也唤得极轻,无人在意。
至少马文才没有回头。
二月初八晚,阴云密布,不见一丝月光。田泓趁着夜色潜入襄阳护城河,在翻墙时被一队前秦巡徼捕获。苻丕从他身上搜出一封无字书,田泓禁不住严刑拷打招了,按他所说蘸了些水,果真显出字来。
苻丕心有余悸道,“谢玄是想来一记突袭,立刻起兵两万支援留城!”
一切安排妥当后,苻丕听从了手下的建议,派半死不活的田泓去城中劝降。
田泓战战兢兢,不敢不从。
两个氐人士兵压着精疲力竭的田泓架上城墙,城墙以内一片死寂,唯有一小块内城还点着一圈火光。秦兵一出现,内墙上便响起一阵整齐的架弓声。一个士兵给了田泓一肘子,田泓一阵惨叫。
“城内的……弟兄们!我是镇疆督军马文才的司马!建武将军谢玄麾下北府兵的一员!我今日!啊……”田泓又被捅了一肘,支持不住吐出一口血来,“我们援军就要到了!!!大伙儿支持住……呃。”
一位秦兵手起,刀落。
两个士兵不禁咒骂,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来劝降的小兵竟有如此节气。
苻丕坐在城外帐中,也清清楚楚地听见了这么一声,继而就是内城中传来震耳欲聋的吼声——
“援军要到啦!!!——”
“绝不投降!!!——”
苻丕怒吼一声,一掌拍碎了面前的矮几。
夜寒成冰。
马文才撩开帐子走了出去。梁山伯披上大氅,谢玄抬眼望了他一记,他欠身告辞,走出帐外,却看见马文才在向城外走。
“先生?”接着出来的孙无终和刘裕看了他一眼。
梁山伯“哦”了一声,转身向自己的营帐走去。才走了不过五步,又生硬地调转了方向,不顾旁人奇异的眼光,加快速度跟着马文才去了。
106、
二月的夜依旧阴寒,泗水水边夜风凄凄,隐约传来一阵烽火与血腥的味道。
梁山伯拢了拢大氅。今夜没有月亮,而他依旧夜盲,小心地觑着路。所幸马文才并未走远,在梁山伯就要失去耐性之前便在一棵矮梧桐树下停了下来。
梁山伯知道以他的耳力,早就听出自己在跟着,马文才却恍若未闻,自顾自地在树下打开了一个包袱。
梁山伯静静地看他用剑鞘刨开树下坚硬的土地,将折得整整齐齐的衣冠放了进去。
天地空阔,风声寂寂,梧桐枝叶簌簌飒飒。
马文才将一块简陋的石碑竖在坟头,拔开软木塞,将一壶酒洒在坟头。
时隔多年,梁山伯再一次不可抑制地产生了一种怦然心动的错觉。
“……督军,”他艰难地开口道,“田泓也不一定就……”
马文才轻轻地嗤笑了一声,将土踩实,回头道,“我们这些人,早已不在乎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了无牵挂。这种走法,对他而言是最好的了。”
梁山伯反驳道,“你怎么会了无牵挂?你还有家人……英台、伯望,你娘,马攸……还有清河,他们都在等你回去。”
“仁先生。”马文才讥诮地开口。
梁山伯心底一搐,面上一片索然无味。
“我一生所追求的便是戎马征战,驱逐夷狄,收复河山。”马文才定定地望向远处襄阳的方向,“如今我已经没有比它更重要的东西了。像田泓一样的结局,于我亦是最好。”
梁山伯隐隐地感到面前的马文才的确变了。少年的意气已沉淀为一种无处不在的无所畏惧的气场,曾经的他或许还带些对功名与荣耀的追求,如今却已无所谓了。
对,或许是因为无谓,所以无畏了。
“督军,你的才识、谋略、勇武是常人无法企及的,你万万不可一时意气,大材小用……”梁山伯有些急了,“文才,佯攻留城你不能去。我知道你很自信,但是战场上刀枪无眼……”
马文才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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