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戈》第387章


相陵性子野,专往幽深险境里钻,斩获颇多。
相形之下颜景同虽然骑射不如钟续相陵,但颇有家风,一举手、一投足、纵马射箭均有凛凛之气,所以半日下来收获颇丰。只是他这几年都在京城之外,与伙伴们生疏了,总是一人纵马,胜在年轻气盛骏马疾驰,并不觉有丝毫落拓。
迟衡一一看过,对纪策说:“巫琛果然人缘好,梅元白也不差,倒是颜景同,以前也融洽,怎么现在变得孤傲了。”
“不是孤傲,是被孤立,大概是以前小聪明耍过头了。”
“吃点苦头有好处。”
“可不是,现在景同可比以前收敛多了。论起他们的功绩来,巫琛最显著,他用了两年时间将翰林院风气变得澄澈、规制修正得明晰顺畅,这可是以前傅文星都没做到的,而且,他外柔内刚,有年轻人的锐气,更有迂直儒生们缺少的活泛,为人处世游刃有余。”虽然前一天才夸过,纪策仍然赞不绝口。
迟衡笑道:“庄期也赞过巫琛能力非凡。”
“梅元白外表很儒雅,但有狼子野心,这几年他倚着其父的势力和其弟的皇子地位,暗下拉拢各路文臣武将,我不太喜欢。”纪策直言不讳。
“但纪副使也不能否认,梅元白在吏治和刑法之上才能卓著。”
纪策轻皱眉:“笼络人心的能力也很强。”
三人中,颜景同经历最坎坷,成成败败两相抵消,迟衡不问也知道,他手指马鞭说道:“纪副使,我在这林苑里放逐了两只白色的鹿子,你让他们在夜色降临前将鹿交到你的手中,我有赏。”
“……林苑这么大,你是故意为难他们吗?”
“我是皇帝,为难就为难,怎么了!”迟衡双手一叉腰,扬起头溢出一丝笑,“再说了,我把那两只鹿放得一南一北,谁要是想独占功劳,是决计不可能的。”
迟衡骑马慢悠悠地信步,和纪策聊着林苑,说起容越嫌林苑没什么珍贵飞禽走兽,特地放了好些奇兽进去,结果林苑里的小动物急剧减少奇兽们个个饿得气息奄奄。害得容越手忙脚乱又往里边放兔子,放牛羊,时间久了才兴盛起来。他还费了好大劲把林苑的边界巧妙的圈了起来,却不是完全隔断,林苑很大,狩起猎起来,颇有纵马天涯的气场。
纪策忍不住侧目:“既然想他,何不将他召回京城,你莫非也是爱玩欲擒故纵的伎俩。”
“……我有你们了,还能想擒谁呢!”
“多几个热闹。”纪策一撇嘴。
迟衡笑得恣意灿烂:“惊寒的指甲太尖,纪副使的嘴巴太利,都杀人不偿命,往我身上一招呼确实热闹!”
“石韦纵你,你躲他那去!”
二人说着,纪策一策,飞一般掠过萧瑟之秋,风扶起暗红色的直衣,露出梨白的底裳,色泽明快,夺人眼目。迟衡一失神,长鞭一扬快步追上,二人一前一后,掠过秋风秋水,掠过细细的修竹,往那林深处去。
到夜幕降临,迟衡和纪策回来,见五个年轻人早在那里等待,均春风得意,面露喜悦。
马蹄旁,是两只死去的白鹿。
迟衡眼前一亮,欣喜地大手一挥:“好!宫平,将我的赏赐拿上来!”
皇帝的赏赐当然不差,更兼有晚宴和美酒轮番上阵,萧瑟的冬风之下年轻人不惧严寒举杯相庆其乐融融。酒过三巡,纪策带着醉意斜倚过来:“确实如你所料,他们五人联合起来将那一南一北两只白鹿杀死的。”
迟衡略是得意:“我更好奇的是,谁是那个领头的?”
要知道,他们也有明争暗斗的。
纪策挑眉:“你猜?”
是夜,寒气侵袭,纪策带着浅浅醉意深眠,身体被紧紧拥着,浑身暖暖的,连脚底都是暖暖的,梦里如有一个火炉徐徐地烘着。梦过秋天的果子,冬天的暖酒,柔软的布鞋踩着沙沙的落叶,纪策舒展了身体睡得越发自如。
梦里本是两人同行,细细碎语中,见景色如斯美好,纪策欣喜快步,回头却不见了那一人。
他一慌,竟醒了。
抑制住胸里膛扑通扑通的心跳,纪策睁开眼,端详了半天,心渐渐落定,呢喃一句:“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不睡?”不睡就罢了,还掌着灯一眨不眨地看自己,半夜乍见,能不把人吓个失魂?
迟衡的声音有夜的沙哑:“很少见纪副使醉了的样子,就想看一看。”
纪策以手覆额,倦意上来。
一双大手异常柔软地抚摸他的头发,手指插|入发根一遍一遍地轻揉着,或者向左轻旋,或者向右揉弄,舒服的感觉像春天的树枝一样恣意展开。纪策下意识地抓住了一根手指,手指顺势抚摩他的手背,肌肤相触,无比舒心。手指又慢慢牵引至纪策的脸庞,螺旋一般在他的脸颊和下巴打着圈圈。纪策用脸贴了贴手指,再度沉沉睡去。
十一月,当“禅让”的想法真正从迟衡口中说出时,朝堂上一片哗然。一段近乎鸡飞狗跳的日子迎面扑来,迟衡每天都要应付各式各样的质问和参本,一开始还编着花样说,后来索性一摔奏折:“我既然是皇帝,怎么就连个不当皇帝的主都做不了!”
他一耍横,臣子们都噤声。
骆惊寒和石韦问起,他就连哄带耍赖,骆惊寒喜忧参半,勾着他的手臂倚在他怀里,软糯糯地说:“你要真的存心想隐退也是好事,我也退啊,挂一个端宁侯的闲职四海游荡,前些天有人给我呈了一本游记,写的是元奚的名山名水,咱们挨个去,好不好?”
迟衡拥着他,嗯了一声。
骆惊寒兴致来了:“咱们先回垒州好不好,我在垒州当堂堂端宁侯十年,也只见过垒州城。哈,现在容越做主,也够他操心的。”
被紧紧扒住了可怜的手臂一歪,御玺拖出一道印盖出了偏偏的字。
这可不像话。
迟衡举着御玺在骆惊寒的额头啪的一下,盖了一章,含着笑的嘴角勾着纵容:“你若喜欢……当然随你。”
骆惊寒一下凑前,忽然视线上移:“白头发?”若获至宝一样小心拔下。
绕于指尖,不是纯白,只是半白半灰而已。
“皇帝也不是那么容易当的,一天到晚操碎了心,没长满都算轻的了。”迟衡将御玺搁下,轻易掩盖了眸子情绪,语气变得轻快,“曾经,我特别喜欢看燕行的白发,银丝在烈日下比黄金的光芒还耀目。哈,那时真恨不得自己也长一头花白的头发呢,黑色夹杂着灰白色,觉得好看得不得了。”
“现在呢?”
“见到年轻的却有着少年白的长发男子,还是会忍不住多看几眼,说不定是他回来了呢。”迟衡笑了。
骆惊寒不满地说:“回来又怎么样!他辜负过你!你就这么原谅了吗?”
“不原谅啊!他负心了!而且离开得那么绝情!”迟衡停顿了一下,老实地说,“但他要是过得惨兮兮的,我也开心不到哪里去。用别人的过错来痛苦自己,又能怎么样呢?我现在应有尽有了,再赶尽杀绝未免太小肚鸡肠。”
只有春风得意方能原谅带给过自己痛苦的人。
骆惊寒开心地拥着他:“我喜欢这样。无论你曾经喜欢过谁,反正现在你要喜欢我。咦,你这些天是不是没睡好,皱纹多了很多啊。”
双手轻抚过眼角。
第334章 三三七
【第三百三十七章】
迟衡调笑说:“是惊寒看腻了吧?这些天一直琢磨朝廷之事;很伤脑筋,颜家的势力太大了,该压一压,惊寒可有什么好的意见?”
“颜家?”骆惊寒一愣;缓缓坐下道:“颜家经历了前朝的灭顶之灾,但凡这一辈之上的都不张扬。颜翦和颜翊军功显赫,但这二人常年驻守边关,并没有嚣张跋扈的举动;颜王任职兵部,并非要职;石韦也从没有说过他有什么过分之举。而且,前迁垒州;后至安州;颜家的子弟都分散得差不多了;倒没有说明显的结党营私。”
“颜家的势力仍然深根于京城,一旦有什么动向就会撼动到皇权根基。”
骆惊寒凝思良久:“子炎是四皇子,又受你的偏爱,所以,有朝臣是明显站在颜家这一派的。子炎心虽善良,但性格莽撞,从他这里下手,大概会是最快的吧。不过,我不喜欢这样,颜家又没有什么大的过错,比起许多臣子来说,颜家可以说是难得的既正直又有才能的世家了。”
迟衡笑道:“惊寒想多了,只是削弱又不是故意打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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