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飘摇》第4章

她已记不得自己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也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只是衣着单薄的她，手脚早已被冻得没有了知觉，只能本能的卷缩成一团，将下巴抵在膝盖上，细长的眼里已经流不出眼泪，没有焦距的注视着远方的海面，柔柔的月光洒在海面上形成鱼鳞般的光亮。
那一刻，她仿佛又觉得黑暗的教室里只有她自己。
脸上的泪痕，被深夜凛冽的海风一吹，疼地像是用刀子在割，可是她觉得她的心更痛。
她逃不开那个命运的。
“荣佳。”
她没有抬头，知道是谁找着了自己。
麦乔安找到了艾荣佳后，心里的大石头已落下，见她没有反应，也不催促，径自靠在走廊边的扶手上，廊灯散发着微弱的光，照在艾荣佳悲伤的脸上。
“荣佳，你又犯老毛病了……”
老毛病？是的，在麦乔安看来，自己确实是有个老毛病。
“荣佳！”只听得她加重语气，“你要自己放宽心，怎能老让它左右你的人生！”
这已经是自己第二次听见这句话了，第一次是在宾夕法呢亚大学里。同样的月光，她坐在教学楼里哭泣。
她以为自己有了进步，很显然，没有！她依然看不见未来，回了国，家人怎么安排，她就怎么做。
“荣佳，我送了奎恩一记耳光！”
耳光？艾荣佳慢慢反应出“耳光”的含义。
“你打了他？”
“嗯”乔安生气了，“奎恩是个混蛋，他气跑了你，却还是一副清高的样子！”
对，他就是一副鄙视的表情。她本来已经忘了，可是奎恩提醒了她，这个身份有差别的，让人厌恶！
“他到底对你说了什么？”
看着乔安，她突然想笑，奎恩说的那么绘声绘色，一出声，沙哑到不行，“奎恩很生气，我不知道他从哪些朋友那里听到你和尔莫的背景，他说你们一个是贪腐官僚家的无聊小姐，一个是强权军阀家的悠哉公子，他问我是什么？”
她一下笑出来，很无力，“我说，我是封建残余家的木偶格格。”
乔安一怔，艾荣佳回想一下，继续，“他对我吼，他说什么对我们讲了，可我们都骗他，我们在一旁看着他表演，他对于我们，其实就是个弄臣。我们会把与他相遇的故事、他的不知天高地厚全当成笑话，在茶余饭后逗乐。他讨厌自命不凡的天横贵胄。”
说到后来，她抖得厉害。
木偶格格，她觉得自己的存在也不过是为了一个“格格”的名号，为了这个名号，她从一出生便开始被迫接受一切她不原意、不喜欢的东西！父亲让她去美国，她就去美国，没有人问过自己的想法。天横贵胄，为了这个荣耀，她注定一生演戏给别人看，到底谁是茶余饭后的弄臣！
乔安抚上她的脸颊，原来自己又流泪了。
“荣佳！不要这个表情，你这个样子让我不安！”
“你放心，我不会再自杀了。”她望向麦乔安的眼，全是无力，自她在美国被救醒来，她已经接受事实了，死亡需要太大的勇气，她害怕了，死而复生的痛苦无法忍受。
“人是要为自己活着的！”
她知道，可是，人是不同的，她恐惧回家，回去便是铁链，可是她没有其他路可以走。
乔安，这个有着灿烂笑容的人，她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是在“五月皇后”的花车上，她笑着挥手，那才是公主该有的光彩，不像自己，为了夫家出国留学，全都是为别人而活。
乔安，就像一束光，身边总是围满了期待启明星升起的人，而那束光也照在了她的心上，乔安是她在美国的第一个朋友，乔安带她认识了不同的世界，因为有她，自己才活得没那么行尸走肉。
“荣佳，你喜欢奎恩吧”
喜欢吗？也许吧，她只是觉得他的神情很迷人，无论台上台下，他无时无刻不散发着夺目的光彩。夜里，都会想起奎恩的热情开朗，希望第二天能见着他。
“刚才，当李尔莫疯了似的拎着他的衣服说你失踪后，奎恩一副很不得跳海的样子！”
“喜欢又能怎样？”
麦乔安转过脸，和她对视，深深地望着她的眼睛，“你们还有很多时间来了解，你还有机会确定他是不是你命中注定的人。”
“还会有机会吗？”她无法确定，刚才奎恩看上去那么生气，像是一辈子都不在会理她了。
“你不在了，我们都在找你，你没有被人遗忘，我和尔莫喜欢你，是因为你本身，我想，奎恩定是被你的气质所吸引才对你那么好，我们和你作朋友，谁在乎了身份，如果奎恩真离开我们，那便是他的问题！”
艾荣佳紧紧闭上眼睛，让命运验证她脆弱的爱情吧，得之她幸，不得她命！
她看着麦乔安解开自己的大风衣，将自己抱住，一起坐在狭窄的楼道上，大风衣暖暖的包着两人的身体，能作乔安的朋友，是自己的运气。
望着海面渐渐消失的银光，她问：“乔安”乔安应了一声，“你有没有想过你命中注定的人，会是怎样的人？”
乔安皱起眉头，她俩同时想起奎恩头次见面时说过的话，“我可不希望是冥王哈迪斯！”
“你想得美！你要人家还一定愿意！”
麦乔安一瞪眼，回说：“不是人人都有佩尔塞福呢的勇气与毅力的！”
“冥界，黑暗、混乱，聚集了世上所有罪恶的一切，到处都是彻底的绝望，没有坚定信念的人，太容易被毁灭了，搞不好连尸骨都找不到。”麦乔安一句一句的描述，就像她真的见过，艾荣佳顿然醒悟，她哪里在说冥界，她是在说战乱的欧洲！
“那你的追求是什么？”
指着天空中的星星，她笑得很灿烂：“我追求愿意为我摘下满天星星的人，他简单而且爱我！”
艾荣佳看向她，早晨的第一缕光亮在麦乔安的后方升起。
她说的人会是李尔莫吗？
归航　乡愁
归航　乡愁
第二天早上，艾荣佳被麦乔安安全送回一等舱的房间，人们都松了一口气，但是，吹了一夜海风的小姐们生病了，发烧而且全身无力，在众人的悉心照顾中，奎恩也来看望了几次，只是匆匆瞥了眼艾荣佳，并不敢回视她幽幽的目光。后来，麦乔安找奎恩好好谈了一次，她对他说，她把他当成朋友，一开始就不是因为他是著名的“普罗米修斯”，并不是因为他身边的光环，她觉得如果奎恩非要看重她身边的事而不是她这个本身，并不是她自己的错，他们没有故意隐瞒身份，只是他也没有问起。如果这样就使奎恩跟他们断绝来往，她不会伤心，她说她的身份不会阻扰喜欢她的朋友，奎恩那个先进文明外壳里包裹的腐旧思想才会让他看上去更加可笑。
麦乔安把自己和奎恩的谈话又告诉了李尔莫，李尔莫着实弄不懂像奎恩这样接受过西方教育且思想活跃的人，心里会存在这么大的别扭，幸好，奎恩后来也许是想通了，他主动跟他们表达了歉意，并珍惜他们之间畅谈中的友谊。事情总算是平息了，如同回航前，经历的最后一次风浪，风平浪静之后，众人心里到底变是没变，恐怕只有各自才知道。
李尔莫来到麦乔安的房间，落了个空，麦乔安没有在房间里，他转到甲板上游目四顾，果然在船头的老地方看见依着扶手的麦乔安，面朝着大海，眺望。他站在原地，没有上前，目光集中在前方的伊人身上，那是只属于麦乔安的神韵，她独有的画面。
在欧洲和美国游学的时候，他发现麦乔安总会时不时独自享受自己的世界，他期待能跟她分享却从不会冒然打搅她，从来都是静静站在一边欣赏，守候。
海风满是咸咸的味道，像是悲伤的泪水，在游子的心里，这便是咸咸的乡愁，让人心中涌出满满的思念。
在他眼里，任何画面都有它的情愫，正揣摩着，却迎上了麦乔安淡淡的目光，他看到她眼底的坦然，李尔莫突地冒出一个想法，也许，麦乔安从来都知道他守在她身后。
“尔莫”见她招手，李尔莫回神靠了过去。
待走到麦乔安身边，只听麦乔安笑道：“果然是强权军阀家的悠哉公子，闲地里没事儿可干了吧。”
李尔莫有了笑意，第一次听到奎恩送的这个称号时，着实愣了好一会儿，虽然轻视的是自己，他的确觉得形容得颇具神韵，麦乔安也直说妙的很，不愧是奎恩说的话！
“我说，贪腐官僚家的无聊小姐，你无事可干，来吹海风，又遭了风寒，”李尔莫盯着她笑，“累的可是我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