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飘摇》第10章


夜幕降临,世间万物趋于寂静,我总是能听见风吹林动的沙响,似每片悠悠飘落的树叶都在可怜、叹惜。
一定是受了艾荣佳那个故事的影响,我觉得自己过于敏感了,以至于目光会不自觉地想在这栋豪华、阔气的宅子里搜寻出故事中男人、女人存在的痕迹。
那又是一个让人扼腕同情的故事,这样的故事里,似乎都会出现一对天人永隔的情侣,对,就像罗密欧与珠丽叶,梁山伯和祝英台。
瑞亲王一家得知这栋豪宅的秘密之后,一定愤怒不已,血光之灾对于一个封建思想根深蒂固的家庭来说,是一项最大的禁忌,何况,经过瑞亲王千挑万选之后的新居,居然是如此不详的凶宅,多么大的讽刺!我一想到瑞亲王怒不可数的脸,便觉着有趣。
推开落地玻璃门,站在露台上,凭栏眺望满天星斗,想象着那位美貌的小姐是否曾经也凝视过同一片天空。
故事很老套,却足以敲打人的心灵,伦理和道德是人们终其一生都研究不透的学科。长在深闺,美的不识人间烟火的待嫁小姐,无法自拔地爱上了热情潇洒的驯马师,爱的难分难离,终于在新婚的前一夜决定私奔,事情败露了,被小姐权利无上的父兄发现,情侣被逼进如迷宫一般的奢华园林里,几番威胁不见成效,父兄恼羞成怒,一把火烧毁了金银打造的园林,成全了至死不分的爱侣。艾荣佳说现在看到的园林是那家人后来重建的,很多人都记得那场大火,事后并没有找着小姐和驯马师的尸体,估计是灰飞烟灭了。
所以,我总觉得那片园林在向人们讲述自己悲伤的往事。又有莫名的眼泪落了下来,伸手抹掉,异乡成长,是喜是悲只能自己体会,朦胧间比别人多了几分感悟,我是这样,李尔莫也是这样,我以为自己能够看得分明,其实淡然之下压抑着一颗感伤的心。我是打心眼儿里佩服那位为爱执着的小姐,不能同生,但求同死!需要多么坚定的信念和不悔的勇气,这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至少我现在没有这样的勇气,面对无法控制的局面,我一直都在努力置身世外。对故事里惊天动地的爱情,只能欣赏,不敢向往。
现在想来,艾荣佳讲故事的眼神,不知道是否是一闪而过的错觉,那眼神里居然透出瞬间的兴奋,旋即又恢复死寂。我又想起艾荣佳马场上的浅笑,那笑容后面分明只是一具空壳,一个冷颤,如果我没有看错,如果看似恭顺的艾荣佳有了强烈的信念,我不敢想,我不希望同样的宅子发生同样的悲剧。
可是我预感到艾荣佳身上总有事情会发生,就因为那一眼,有着对行尸走肉的抗拒。
暗夜里的星辰,忽闪忽现,浮现男子魔魅的眼。若是,若是那驯马师果真是那个树荫下的男子,我不知道,自己能否坚持,我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事情想到没有答案也就不了了之,我潜意识也不愿深究,我只想为流浪的心灵找个安定的归宿,我只是想简单的活着。可是那个关于李尔莫的梦却一连几天困扰我,应该在离别前跟他好好谈一谈,不然我还会失眠。
“尔莫,你觉得我们能在一起吗?”一大早,我便敲开了李尔莫的房门,开门见山,也顾不得其他。
“什么?”李尔莫显然没听明白,“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
直视他温柔的眼,我挣扎着该不该怎么早就摊牌,犹豫地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深吸一口气,说吧!该解决的总是要解决。
“我说的在一起,”一皱眉,说道,“是指以后,永远在一起!”
李尔莫如遭电击,傻愣在当场,斯文的脸上竟有些微微红晕,我猜他一定没有料着我会突然把话说得这般直白,也许无数个夜里他都想过,我又何尝没有思考过,青梅竹马,在所有人眼里俨然已是一对璧人。
抿了下嘴唇,发出一声轻问,“你说,我们结婚会幸福吗?”是在问李尔莫,也是在问自己。我知道自己对尔莫的感情,他的确是我为数不多的几个亲密异性,可是这种从小培养的亲密跟爱情是同一回事情吗?
想了一段时间仍听不见他的答案,是否他也很困惑?转眸看向他,只见他一张脸无比惨淡,我一惊!赶忙走向他。
“你不要过来!”
“尔莫?”我欲抓住他的手,才碰到他冰冷的指尖,就被猛力地挥开,李尔莫眼底闪过一丝悔意,依然转过身去。
该怎么办?他生气了,怎么才能让伤害将至最低!
“我一直都是喜欢你的……”
我沉默地站着,听他述说深藏的情愫,他说他是如何在第一眼就喜欢上了我,如何默默关注我,如何守护我。他一定是怀着决裂的心,说这番话的,尔莫不是个感情外露的人。
他说的话里,有些我一直知道,更多的是不知道。
“也许,我不是你的幸福……”
说到后来,语调轻飘,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量。
我还是伤着他了,闷闷的声音。在这个时候打碎一个痴情人多年的期盼,是件很残酷是事情。细细想来,尔莫优点不少,对我也是真心的,只是时间不对,我们相遇的太早,而彼此又太年轻,根本不知道珍惜。
“乔安,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父母会给你安排怎样一个人?你就这样接受一个也许连面都没见过的人当丈夫吗?”
我的确没有想过,现在在国外自由的婚姻也只是处于提倡阶段,更别提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深植几千年的中国。同情艾荣佳的境遇,自己却也逃不掉!我会接受这样的人吗?不会!心底的声音,坚定地告诉我。每个人都有追寻幸福的自由,我想到了故事里的小姐,因为有心,她便有了执着的勇气与力量;我又想到了艾荣佳,因为有心,她便有了隐隐压抑的渴望。不是李尔莫!心底有个轻微声音不停地说,不是李尔莫!不是李尔莫那又会是谁?我悲伤地发现,我的心是空的。
“尔莫”我上前,将头靠在李尔莫瘦弱但挺直的脊梁上,“对不起,尔莫,我现在太累了,来不及思考太多,我害怕现在错误的决定让彼此遗憾终生!我们太年轻,真的,需要更多时间确定。”
李尔莫动了动,他正在理解我的话。我不愿彻底撕碎李尔莫,感情的事,想和做往往是不一样的,至少,我没有对他撒谎。
“我一直想回国,可是上海滩,没让我有安全感,现在晚上都还睡不踏实,这里的灯红酒绿让我觉得陌生的像是在国外。我怀念家里恬静的记忆,我不会和奎恩北上了,我现在想的只是回家。”分开一段时间吧,不知道是谁说过时间是世间最有效的检验剂,我只是希望在我们分开之后的时间内,他能好好认清自己的感情。
李尔莫转过身来,扶住我的肩,慎重地说道:“我们还有时间经历考验!”我回以笑脸,他接着说:“只要你记得,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回过头,我就站在你身后。”我从他的眼瞳里,看见自己的眼神,那里面明白地写着亲密与爱情是不一样的。
日子安然一天一天度过,我们没有再出去享受上海滩的花花世界,而是待在瑞亲王府重复在欧洲的单纯生活,我画画的时候,李尔莫会在一旁弹琴,我们会聚在书房里谈论各自阅读的感想。
艾荣佳都说李尔莫笑得比刚回国的时候多了,腻人得像是要流出蜜来。
自从那日在李尔莫的房间,我答应一回到北京保证跟他书信往来,李尔莫的心情就一直没有坏过,他的快乐是如此简单。
其实,我回到北京后,寄给李尔莫的信,他一封都没有回。
老天老是在变脸,冥冥之中,凡事都有个变数,不能绝对!我再一次没有能按照预定的日子离开上海。
李尔莫急地汗流浃背,他带来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我那位在教育部任职的父亲,可能有麻烦了。
我原本正在喝地道的伦敦下午茶,李尔莫罕见地狼狈出现了,正想问他又为什么事儿?他已大力推开我身前小圆桌上的瓶瓶罐罐,粗暴的力道让我整洁的衣服沾上了茶点子。旋即,他摊开当日的报纸,待看清楚上面的头版头条,我震惊地忘了茶点子的事。
报纸的头版,刊登了这样一条消息:
务望全国工商各界,一律起来设法开国民大会,外争主权,内除国贼!中国存亡,就在此一举!今与全国同胞立两信条,
中国的人民可以杀戮而不可以低头!
国亡了!同胞起来呀!
——《北京学界全体宣言》
“怎么回事?”
我看见李尔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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