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飘摇》第11章


国亡了!同胞起来呀!
——《北京学界全体宣言》
“怎么回事?”
我看见李尔莫紧锁眉头,沉重地说道:“国民政府在巴黎和谈上失败了!”
倒抽一口冷气,为什么会这样?!战争的结束,人们是那么热诚的想要重建新的世界,怎么就失败了?砸碎可是四万万同胞的心。
“世界不是该有新的次序吗?”中国是胜利的一方,和谈在我看来不过是胜利一方炫耀的舞台!
李尔莫冷笑一声,觉得答案荒谬无比,“是有了新次序,不过是把中国排在了末尾!”
末尾!我怔住神,我需要李尔莫进一步解释。
他说我们都不关心政事,奎恩不在,就没有人读报了,都不知道前几日北京出了大事情。
巴黎和谈上,国民政府代表提出:废除帝国主义国家在中国的一切特权,取消‘二十一条’,收回日本在大战时期夺去的德国在山东的特权,美英等国操纵会议,无理拒绝了中国的正义要求。此事一经报道,爱国学生奔走相告,四日,三千多名学生在天安门前集合,游行,一致要求惩办卖国贼曹汝霖、章宗祥、陆宗舆等人,事情一发不可收拾,愤怒的学生点火烧了曹汝霖的住宅,政府派出军队进行镇压,逮捕了许多学生。
父亲!我担心我那个爱惜学生的父亲,学生受苦,父亲必定于心不忍,一面是北京学界,一面是当局政府,事态若是没处理好,只会使父亲陷入泥潭!
时间紧迫,我当下决定以最快的速度海伦北上。我惶恐不安,事发几日,却没有收到父亲的来电,要么家里是不想让我担心;要么,便是父亲已然出事了,家里乱的顾不上我。越想越急,恨不得插翅飞回去。
我颤抖的双手,完全不能有序地清理好自己的物件,匆忙但还算是顾全礼节地向瑞亲王一家告别,艾荣佳带着管家和李尔莫将我送至码头,硕大的海伦停靠在岸边,等待依依不舍的旅客。
我几次张嘴又闭上,说不出话,我们都很难过,唯有相顾无言。我这一走,李尔莫也会在次日回湖北。
真到了该分离的时候,几年相伴的时光结束,让人产生了宴会散场后的落寞以及空虚,不!我不应该这么想,我们会再见面的!宴会也会有重新举办的时刻。只不过,再相聚又不知是那年那月,而我们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一路顺风。”沉默以李尔莫的结语告终。
看看手表指针,已是整点。我弯身提起随身皮箱,在众人的告别声中,向登船的悬梯走去,海员开始检票。
黄浦江上的雾气不但没有散去,反而更浓。我一直向前走着,不敢回头,害怕离别的悲伤,离去的人有新的方向,把难过都留给了送别的人。我想起圣弗朗西斯科海岸上挥手的安德鲁、罗琦、威尔,这次轮到尔莫和荣佳,我在心里暗自发誓,下次等我们再相聚时,不再让人只看见我的背影。
我的这个誓言没有实现,一直到多年后我与李尔莫最后的分别,我留给他的仍旧是背影……
北京 游子归家
北京 游子归家
客轮抵达白河口外,我知道天津卫到了。
来接我的人现在可能已经在港口等我,这里是北京一切海事活动的门户,规整、平静的码头已远离了当年的风云,其实它跟中国沿海其他港口一样,都是被外国列强用火枪铁炮哄开的国门。
1858年4月的那一天可能也像今天一样起了风,海浪高高涌起,再重重地拍在沙滩上,留下进攻的痕迹。
那一天,英法联军的军舰到达天津卫白河口外,几天以后,谭姓长官才率领八千多八旗子弟,仓促赶往大沽口布防。大沽炮台陈旧落后,火炮固定在木架上,无法调节射程。英法联军趁涨潮时发动进攻,清军在大沽炮台射出的炮弹,多数落到敌军后面,这很可笑,敌人就在眼前却打不到。更可笑的在后面,那个迟迟来才的谭姓长官,居然畏敌逃跑了,大沽想不失陷都难。
这些都是我出生以前的事情了,后来我去了欧洲,是从外国人那里得知的,英国为“亚罗”号事件,法国为了“马神甫”事件悍然出兵,说是为了讨回公道,其实等我长大了才明白,这原本极小的外交事件引发的战争,真正的原因是出于英法对清政府拒绝修约的愤怒。
欧洲人有句名言,他们说上帝是公平的,所以,他们在欺负别人后也没有耀武扬威多久,相邻的大陆国家内讧了。
客轮按时抵达码头,我熟练地随着人流下船上岸,举目眺望,决定暂时找一个人少的地方等待。在两辆醒目的美国新款福特车旁边,在人群中,我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是纽爷爷!
“纽爷爷!”取下头上的丝巾,奋力舞动,生怕他没看见我,我大步走向他。有多少年没有见着他了?他老人家看上去还是像幼时记忆里般硬朗,不愧是满洲勇敢的布库手(摔跤手)的后人。
“小姐!安安小姐!”纽爷爷看见了我,原本严谨的脸上,显示出无法掩饰的高兴,“您走慢一点!”他几步赶到我面前,步伐灵活地带着我避开人流。
我任由他牵着,却坚持自个儿提皮箱,边走边说,“纽爷爷一点儿都没变,还像以前一样身手矫健!”
纽爷爷笑得开怀,“小姐也没变!”
是吗?我明明成了大姑娘了。
“这小嘴还是跟小时候一般甜!”
呵呵,看来纽爷爷最后还是会被我这张嘴给套住。
纽爷爷将我带至福特车旁边,车边还站着许多人,都齐齐地望着我。他们是来接我的?这么大的阵势,似乎不是我那个儒雅父亲的做派。正迷惑着,纽爷爷就张口了,“小姐,你看,那是谁接你来了!”
顺着纽爷爷手指的方向看去,福特车里坐着一个男子,那男子显然是因为看见了我,开了车门走下来,一脸笑。
银质的框架的眼睛架在鼻梁之上,藏青色的袍子显得身材修长,说不出的斯文淡雅。
“孔虚凡!”
人未到,声先至,被唤作孔虚凡的男子,张开双臂,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差点没有认出他!从来都见他西装革履的,没想到他穿上中式的衣服也是那么适合。
放开我后,孔虚凡用食指节敲了我一记爆栗,我想躲开,已来不及了。
“孔虚凡?!”我瞪他一眼,嗔道:“你就是这样来迎接我吗!”
“孔虚凡~”他学着我的腔调,笑瞅着我说:“你人没长多大,胆子倒是大了不少!谁让你直呼全名的,叫虚凡哥哥!”
我揉着额头,瞟他一眼,仍在笑,“留过洋的你,也据理于这些个辈分尊称吗!”
他笑着点头,“当然在乎!”
无话可说,“看错你了。”见着孔虚凡又欲伸手袭击,我躲到纽爷爷的身后,“你不过一只纸老虎!”
周遭的人都掩嘴笑开。又念叨了几句,纽爷爷把我的小皮箱放入轿车的后备箱,我已看见纽爷爷开打车门,弯身坐进去,孔虚凡也从另一边坐进来,我想让纽爷爷坐在我们这辆车的前座,只见他摇头,替我关好车门后,坐上了另一辆福特车,余下的人也各自登车,司机打了个转,两辆车一道离开了码头。
孔虚凡是我父亲世交好友的儿子,原来我只晓得两家交情颇深,可由于我和他岁数相差太远,小时候也没有机会玩在一起,待我长大一些,孔虚凡已前往欧洲留学,直到后来,我被家人也送去留学。在英国学习的期间,我就是居住在孔虚凡家的别业里,后来去了法国,便于姑姑照顾我,可也受了孔家的一些便利。一别几年,孔虚凡学成归国,我也再也没见过他了。
没想到父母居然让他来接我。
本来浅浅进入梦乡的我,又挣扎坐起来,惊动了一旁的孔虚凡,我任由他将毯子披在我身上。
“怎么起来了?”他向司机示意降低速度,可能他以为是路不平,把我给颠着了。
“告诉我,北京的情况怎么样了?”我放心不下,让他来接我,是不是因为我家里出事了。
孔虚凡听后,推推银框眼镜,开口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他怎么也不清楚。
“‘五、四’游行之后,不仅仅影响了北京的学界,直隶周边也受到影响,我自己的学生都安抚不过来,哪里有时间回北京。”
“你不在北京?”我有点诧异,“那他们怎么让你来接我?”
他嗯了一声,解释说:“我归国之后,走了一些个地方,最后决定在省城工作,省城离天津卫近,所以我父亲让我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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