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飘摇》第14章


二院的景观。在垂花门后檐柱处常设门扇,称屏门,作用类同仪门,平时关闭,人由门前左右廊道绕入,遇大事或贵客莅临才开启。
一个梳着光溜大辫子的青衣小丫头,由廊道一路小跑至我门前,我靠在窗框边,探头,对她说:“门没锁,进来吧。”
嘎吱一声响,小丫头推门进来,福了一下身子,站直说道:“小姐,夫人让你过去一趟,她在屋里等你。”
难道又是谁告了我一状?我瞧着她的脸色,“是什么事情?”没什么特别。
“不知道,夫人只说让你过去便是。”她低着头,细声回答。
我前几日在院子里的一番言论,被众人认定是惊世骇俗,虽然没有在我面前表现出异样,却干了更可恶的事情,有人到我母亲面前告了我一状。他们给母亲讲,说我觉得人是虫子变的,说我受了西方的蛊,被那些个歪门邪道迷了心智!我居然在我的家里变成了异类!母亲把我叫在跟前也没说什么,她本就家学渊源,知之甚多,对于学问的事情看得开明。我外祖父曾经在咸丰年间大力提倡洋务运动,推崇西学,致力于“经世致用”,和编制《海国图志》一书的魏源交往甚密,我现在想,父母之所以送我留学西方,恐也是受了外祖父那一代文化人“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思想影响。
母亲说我几句也就是作个样子给老仆人们看,她说其实他们没有恶意,无非是担心我。
我给母亲看了带回来的达尔文的《物种起源》,让我惊喜地是,母亲说在中国早些年已有人引用了《物种起源》的观点,那本书名字叫《天演论》。
1831年夏天,达尔文随英国海军探测船“贝格尔号”参加了历时5年的环球考察,所见所闻对其生物进化思想、自然选择学说的形成产生了重要的影响。而这个时候,清廷保守派依然坚持闭关锁国。
1859年达尔文发表了《物种起源》一书,用大量的事实证明了生物变异的普遍性、变异与遗传的关系,提出了生存竞争和自然选择学说,引发了近代最重要的一次科学革命。当国外研究都注重实践的时候,清廷的文化人还仅止于纸上谈兵。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文化精英的缺失,才是导致庞大帝国灭亡的真正原因。欧洲自文艺复兴以来科技、知识的创作革新,不胜枚举,一场启蒙运动,让人们知道了知识就是力量。就算是独裁、称帝的拿破仑,都不敢忽视教育的重要性,自他开始办起了第一所现代意思上的大学。西方的教育自十八世纪末期,延续了几百年,其普及程度又岂是国内可比。
此次学生运动的领头者,国立北京大学,其前身为1898年,经光绪皇帝下诏,在孙家鼐的主持下创立的京师大学堂,中国近代第一所正式大学,几经废立,来之不易。
我理解了父亲对人才的珍爱,当今这番教育成果,不知花费了多少教育前辈的心血,学生是国家明天的栋梁,国民教育的普及程度还需努力,国家兴盛之路任重而道远。
“小姐,小姐?”小丫头加重了声音的力道。
我回神,见她一副不解表情直望着我,略带担心,我转身关上窗户,朝她一笑,“走吧”。
她退出门外,待我步出房间后,关上房门,在我身后一步远的地方,说道:“小姐先行。”
我看着,觉得家里很多人都跟她一样,进退有礼,纽爷爷把这个家管理地很好。迈开步子,沿着廊道向母亲的方面走去。
刚一迈进父母居住的院落,便瞧见母亲戴着手套再为小院子里的花圃浇水,院子里的花都是母亲亲自打理的,当然稍重一些的工作自然有园丁帮手。
母亲特别喜爱牡丹花,她说是这种娇贵的花朵在她的家乡不易种植,她偏偏不依,种了一株,却开出了美丽的花朵来,引得老园丁连连赞叹这花是跟她有缘份的。
院子里有葡萄架,相互交织的藤蔓爬满了支架,5月底已经结了些青釉釉的果实,伸手便摘了一小绺,咬在嘴里,酸地皱起脸。
“我的小姐呀!”李福家的连忙上前来制止我,“这葡萄都还没熟透呢。”她拿过我手里剩下的葡萄,“现在哪儿能吃!”
母亲放下水壶,逸出笑意,“由着她!让她也知道,贪嘴的下场。”
我站在葡萄架下,嘴里酸地说不出话,一个劲儿傻笑。李福家的见着我难受,转身进屋给我端了碗水出来,我一口喝下,才好些。
“妈妈怕是舍不得这葡萄吧,我才摘了这一小绺儿,就心疼了。”我笑瞅着母亲,故意把话说地酸溜溜。
李福家的扑哧一笑,母亲用她纤细的食指一戳我额头,笑说:“我就当是把它给了白眼儿狼了。”
我站起来,腻着她,“妈妈”
母亲从我手里接过瓷碗,将它递给李福家的,旋即,挥手让李福家的退下了。温馨的小小院落里,站着我们母女俩,相顾而笑。
“该不会,又有谁向你告我的状了吧?”我作出一番严谨状。
“你猜呢?”她瞥了我一眼,走开了些,又去打理花圃的栅栏。
故弄玄虚!“有没有新鲜点儿的内容阿。”我懒懒坐到花圃旁的石凳上,指尖沾着水壶沁出的水,在石桌面上画圈圈。用眼角的余光,关注母亲的表情,看来问题不严重,她心情很好的样子。
母亲没有接我的话,犹自忙着摆弄栅栏,满意后,才走到石桌前,脱下粗布手套,坐下说道:“他们说我们家的小姐,短发、皮鞋,活脱脱一个洋人小姐。”
啊,衣着也有问题,可在上海到处都是我这副装扮,更时新的多得是!
“她们总不能让我梳把子头、蹬双花盆鞋吧。”这个问题,十分的莫名其妙!
母亲将我额前的碎卷发捋顺,笑说:“没有人让你这么干!真把自己家想成老古董了。”
我更不解了,那她们是什么意思?
母亲读懂了我的表情,解释道:“大家是在夸我们家的乔安,洋派、漂亮,是个淑女啦!”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我笑出声来,沟通不畅。
母亲握着我的手,仔细看着,后来她说我今年都十九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给我过个生日,眼看着女儿都长大了,她想弥补作为母亲的缺憾,她和父亲决定今年在家里给我补过一个十九岁生日。她笑着问我的愿望是什么,我说我还没有一件漂亮的旗袍,她立马答应,让李福家的配我到吉祥老字号的铺子里订制一件。
我特别高兴,一直在家里兴高采烈地预备着,我的生日成了家里近半年来气氛最轻松的事情,缓解了连日来教育总长府邸的压抑。
可是,在去吉祥老字号订制旗袍的那一天,又把我日里积累的快乐,摔得粉碎!我终于知道了奎恩信中所说的关乎信仰的大事是怎么回事。
北京的大街上,车水马龙,木砖结构的两、三楼房屋上,架着飞翘的斗檐,林立的商铺外挂着迎风招展的各色幌子,硬是比上海滩霓虹灯装扮的招牌,更为打眼。
紫禁城的红墙依然是铁壁,挡住了公众对内的好奇,李福家的说那退位的皇帝还住在里面,我想象着这位年轻退帝的模样,以前人们见不着皇帝,是因为那至高无上的皇权,现在我们也见不着皇帝,是因为他早已被人们遗忘在了某个回忆的角落。
转过紫禁城的角楼,过了一个又一个的牌坊,那些制作之美、设计之美,一切都无法复制。如果说清庭还有什么值得人怀念,我想不外乎是这些历代累积的精致世界。李福家的说,前两年,辫子军张勋拥护清帝复辟,叫嚷着各户悬挂龙旗,居民没有办法,他们就用纸糊了旗子来应付,那天清晨,到处都听见报贩叫卖《宣统上谕》的声音。想来觉着有趣,张勋复辟真就像了那纸糊的旗子,仅仅12天就迅速收场,我想到了龙椅上的宣统皇帝,想到了南迁的如瑞亲王一家的末代皇族,想到了等待机遇的保皇党,不知这个短暂的美梦是完全地敲醒了梦中的人,还是叫人涌起了更多做美梦的欲望。
李福家的直笑说,那几天,北京大街上出现了几年没见的清朝袍褂,看着好似一个一个从棺材里面跑出来的人物……
我家的轿车停在吉祥老字号门前,店掌柜带着小二迎出店门,帮着打开车门,满脸是笑。
“迎客咧~贵客到咧~”
掌柜的带着京味,拖出老长的尾音,让店里的伙计打起精神头。
贵客?我心里好笑,父亲是个简朴之人,这么多年来我们家里就只有这部停产多年的德国奔驰,虽然维护的好,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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