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至深处》第38章


一个已经血肉模糊的人躺在众人围成的圈中。他冲进圈内,辨出了那人的容颜,虽然是血淋淋的,可还是能够确认,他就是章大森。
此时,他是个医生,而躺在地上的,只是个伤者。内心有个强大的声音不断跟他强调着。
他轻声呼唤着伤者的名字,看他神志是否清醒。他让围绕的众人都散开,让出一个通畅的环境。他问询在场的人伤者受伤的来龙去脉,在救护车抵达之前,进行基本的急救。
从十层楼高的地方摔下来,为救一个因操作不当而濒临危险的工友。
全身多处骨折,胸腔、腹腔内部出血,呼吸微弱,脉搏偶有停止,意识不清,处于昏迷状态。
这样的惨状,若是能活下来,也算是个奇迹,可惜奇迹不经常发生。

☆、第三十四章 弥留之际 彼岸无涯
? 在那段录音中,林鸢说她曾经梦见过亲眼看着恨透了的那个人在她眼前挣扎着死去,她觉得这是件无比痛快的事情。可杜宇潮想告诉她,在现世中,其实那滋味一点都不好受,因为他刚刚亲身经历过这些。
大概是急诊室中充溢着死亡的沉郁之气太过压抑,他一个人走出来,拖着沉重的步子,在露天的长椅上坐下,虽然换了一个地方,不过还是从一个阴云笼罩的地方到了另一个阴云笼罩的地方而已。此时夜幕已降临,广袤的天空中晕染着浓重的漆黑,就连一颗星星也无点缀其中,月亮也更是被这团黑云淹没了,只剩下地面上的几盏明灯散发着的光亮来与之对抗。自不量力的斗争,不过是殊死一搏罢了,犹如人类与死亡的关系,到头来,不过是从此岸走到彼岸而已。
他身上沾染的血渍还未凝固,可血渍的主人却已走向彼岸。他眼睁睁的看着章大森的心电图,从波浪线逐渐平缓伸长成为一条直线,白布将他全身覆盖之时,杜宇潮深刻的体会到,即便是在医学昌明的今天,也很难避免人类在死神面前的脆弱无力。他很难诠释出自己亲眼看着这一幕时的心绪,急诊室中的死亡对他来说早就屡见不鲜,但认识的人中,而且还有着这么深的瓜葛的,还是第一个,谈不上难过,却也并不舒心,快意就更无从说起。那个人终是连同他想要知道的秘密,一起长埋地下,死亡对那个人来说,也许是种他期盼已久的救赎,用一种在他人眼中相对高贵的方式结束生命,这是上天的赏赐,可以用他的命去换另一个的命。
“林鸢,是我今生最对不起的人。”这是章大森在弥留之际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那时,他们在送往医院途中的救护车上,章大森用打颤的手缓缓摘下戴在口上的氧气罩,如回光返照一般,扯着他的衣角。他知道他有话要说,便将耳朵贴近他的嘴,听着这句无力的,还要靠些联想才能理解的话语。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林鸢遭受苦难的日子,章大森又何尝没有活在懊悔的深渊中,早就万劫不复,注定要用尽余生来忏悔他犯下的罪恶。可见,恶贯满盈之人为非作歹,人人得而诛之,但如果一个人还没有恶透顶,那么仅存的点点善念会成为他此生难以摆脱的魔咒,那感受也同样是生不如死的。
随其缘对,善恶终有报。即便是施难者已接受死亡的惩罚,而对于受难者而言,原谅,仍然是件很难的事情;放下,似乎又是一件更难的事情。可人都不在了,又怎么恨得起来?所以,永远都是活着的那个才最是难熬,当真是恨也不是,不恨也不是。
一想到林鸢,他不禁黯然神伤起来,他不知究竟还能为她做些什么。他忽然想起那个雨夜他们在宿舍中那场怒不可遏的争执,那句他说出口的对她有些偏激的侮辱,可是现在想来,那简直是不可饶恕的诋毁,一语戳到她埋藏最深的苦楚。或许他们相爱的路从一开始就太过顺利了,以至于接下的路只能是险峻蜿蜒,荆棘密布。正如人生一样,顺境和逆境总是守恒的,喜忧参半,要么苦尽甘来,要么乐极生悲。还是觉得有些磕磕绊绊,细水长流的好。
“原来你小子在这啊。”鬼见愁在他沉思之时坐到长椅的另一侧,接着说道:“你胆可真够肥的,毕业答辩那么大的事,都敢放你导师的鸽子,还想不想当医生了。”作为此次医学院硕士毕业答辩小组成员之一,他自然知道杜宇潮没参加今天的毕业答辩。
杜宇潮往旁边看了一眼,复又耸拉着脑袋沮丧地说道:“当不当医生又能怎么样,反正我谁都救不了。”无论是谁,章大森也好,林鸢也好,死了的他救不了,活着的他也治不好。
“我现在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小屁孩,成天不知道脑子里都净瞎想些什么。受到不丁点打击就一蹶不振,还玻璃心脆弱得要命。”鬼见愁最看不惯年轻人多愁善感的样子,把自己标榜地跟个痴情种一样,忍不住奚落道。
“你都不知道我到底受什么打击了,凭什么说我玻璃心。”杜宇潮驳斥道,觉得这是不知内情的污蔑。
“这还用问么?你们这些小屁孩还不就只会为情啊爱啊的事情要死要活的。”过来人看事情总是能够正中要害,不论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杜宇潮听后,不屑回答。鬼见愁的话虽糙,但理却不糙。
“呀,看来我还真蒙对了。”这是一句谦虚的话,他又猜道:“怎么着,听你这意思,你这是要弃医为红颜啊?”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脚下的这条路太难走了。”他转头看着这个平时私下被称为鬼见愁的人,此人姓唐,他问:“唐老师,你说这世上到底有没有捷径可以走啊?”他指的是跟林鸢未来的路,有些举步维艰。
鬼见愁老唐最讨厌自暴自弃的家伙,他嘲笑地说道:“小屁孩,这条路你才刚走到哪啊?三分之一都不到吧,就想投机取巧了?我告诉你,往后的路只会比现在更难走,而且没有捷径,你还打算停在这不走了?” 
“我没想停下来啊,是她想停下来,我恨不能拽着她走,可是……”他欲言又止,千言万语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老唐此时化身为一个言传身教的长者,语重心长地说道:“杜宇潮你知不知道,你在这一路上,会遇到非常多的人,有些人可以陪你走很长的一段,还有些人只不过是在你的生命中路过而已,他们陪你走得多也好,走得少也好,都会在中途离开你,所以不论这条路有多坎坷,到了最后你自己脚下的路只能靠你自己一个人走下去。假如你觉得眼下的这条路实在走不下去,不妨想想当初为什么要选这条路。道理就说到这,要不是我看你是个学医的材料,我才懒得在这跟你多费唇舌。”老唐起身渐渐走远,背后留下杜宇潮一人孤独地剪影,临走时还不忘抛下一句,作为善意的提醒: “下周的二次答辩,自己看着办,来不来随你。”
像今天这样的老唐跟他所熟悉的鬼见愁有着天差地别,他说了很多跟工作无关的话,有些话他听得懂,可有些他还不明白,但是久久萦绕在耳边的是这句:“假如你觉得眼下的这条路实在走不下去,不妨想想当初为什么要选这条路。”
是啊,为什么要选?这样一问自己,难题就变得简单多了。
他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宿舍中,毫不动摇地执行他刚才决定的事情,毅然决然的。
他掏出行李箱,将衣柜中的衣服一件一件都塞进去。
站在一旁的老傅问他:“你要去找林鸢?”
“你怎么知道?”他反问。老傅怎么可能一下就猜到林鸢身上。
老傅将录音笔递给他,说:“你掉的。”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裤子中的口袋,果然是空无一物,他接过,又揣了回去,看老傅的神情不用问也知道这段录音他一定是听了,不过老傅在听之前,真的没想到会是如此令人震撼的内容。他没再理会他,继续从衣柜中拿出衣服放进行李箱中。
“你知道林鸢在哪么?”老傅问道。
“我能想到的地方就是南浔了,明天先去她家找找。”眼下他根本联系不到林鸢,就是这样一个切断自己所有后路,那样决绝。
“那见到林鸢,你打算怎么跟她说?”老傅毫不避讳地继续问道。
他停住手上的动作,认真沉思了片刻,既然老傅都知道了,他就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唯一想要做的就是我一定找到她,其他的,我管不了那么多,等见到她再说。”
老傅看着他行李箱中塞满的衣服,问道:“你带这么多衣服,打算在那里待多久啊?”
“她什么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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