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间》第33章


现出来,在他面前的地图上、他案上的酒杯里、在他一抬头看到的日头光圈里、在他闭上眼睛不能入睡的暗魅里……
他正路过她站的人群前面。她突然大起胆子来,抬起头来直直的凝视他,心里无声的喊着:你看看我啊,哪怕只看一眼也好。可是心里又有一个声音随之而起:不,你不要再看到我,你只要过得好——
而此刻,他心里却想着:你现在在哪里?你可安好?我多想再见你一面,哪怕只见一分钟。我多想再问一问你,问一问你……你可知道,你离开的每一日,我过得不好,一点也不好。我以后的日子里,哪怕在笑着,也再没有开怀了——
这时,喜炮突然噼里啪啦的响起来,众人益发热闹的乱成一团。她却丝毫不受影响,眼光只追随着他,脚步也随着缓缓地向前移。她仿佛走入了一个迷沼,浑身的力气像是被突然抽光了一般,只想着走近些,再看清楚一点。
突然,她身旁人冒出一个小小的声音,低声喊道:“娘,娘——”
她顿时从迷沼中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的身子,几乎挤出人群,已经探出了半个身子在迎亲队伍走着的大道上。她陡然凛起一身冷汗,忙不着痕迹的退回来,顺着声音看过去,才发现竟然是挚儿跟了过来。
她忙走过去,竟然是王小五和兰香带了他来,脸色一沉,低声道:“胡闹,这也是你们能来的?”
挚儿忙投怀送抱,涎着脸笑着安抚娘亲:“娘,你不要怪他们,是挚儿要看花灯。”
亦真心里恍惚着,脸上却笑起来:“好好好,娘不怪他们,娘一会儿带挚儿去看花灯。”
王小五便在身边问了人,知道那花灯因为要通上电线,只张结在陆府前面的府前街上,他们便随着蜂拥的人群走过去,却正好看到陆少倌已经绕完了城回来,正陪着新娘在陆府前祭拜路神。
他缓缓下了马来,身着着喜服,头戴着喜冠,那身姿异常挺拔清爽。
百姓们在一座高大的祭台前站住,陆少倌一步一步沉稳的走到了那高高的祭台上,只按照规矩行起礼来。
挚儿的眼睛虽然看着花灯,可一转眼却被陆少倌吸引住了。
他怔怔的盯住陆少倌,细细的打量了一会儿,突然手舞足蹈的扬声叫起来:“爹爹,爹爹!”
这样突如其来的喊叫声可把亦真唬坏了。
她忙伸手去捂挚儿的嘴,挚儿的声音一下子稀释下去,只能发出呜呜呀呀的含糊声音来,心里异常的不甘心,只是拳打脚踢着。
可是陆少倌已经往这边看过来了。
亦真忙抱着挚儿弯下腰来,掩藏在人群中,慢慢的退到人群的最外面去。
陆少倌只觉得眼前一闪,他不禁定睛去看,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有个人影倏地消失了,那小小的面孔模样,却像是他想着的人儿,他的眼神顿时明亮起来。
他快步下了高台子,匆匆的几步走过来。人群间开始骚动,他拨开那紧箍咒般的层层人群,直直的寻过去。
王小五和兰香忙挡在他前面,只是装疯卖傻的指着花灯看,这一耽误,陆少倌再看过去,哪里还有什么人影儿!
陆少倌便定定的在人群中站住,眼睛沉沉的打量了几圈,他眼神中闪过失望和痛楚,只是在心里暗暗的劝服自己,大概是花了眼睛看错了,并不是她来了这里,却故意避而不见。
亦真抱着挚儿躲至一处偏僻地方,那心里狂跳着,只是靠在墙壁上喘着气。她偷偷顺着墙角看过去,似乎并没有人跟过来,便长舒了一口气。
她扳住挚儿的肩膀,眼睛直盯着他看:“你刚才喊什么爹爹?”
挚儿眼睛里充满了不解,糯糯的说道:“那穿着红色衣服站在高台上的,不是我爹爹吗?”
亦真心里震动一下,过了良久才终于道:“你何以知道那个人是你爹爹?”
挚儿想一想,闪动着那双黑黝黝的明亮眼睛,道:“前一阵子,有一次我去找小五叔叔他们玩儿,他们正拿了报纸看,我悄悄的走过去,他们没看见我。他们背对着我说的,说那报纸照片上的人其实是我爹爹。他们只以为我不知道,就把报纸扔下了,后来我又给悄悄的捡回来了。娘,我们为什么要躲着爹爹?”
亦真含着泪,那神情里透着隐隐的哀凉,她轻轻擦拭着眼角,那话语里面是凄楚的意味:“是娘的错!是娘犯了错,你爹爹生娘的气了!”
挚儿拍一下小胖手,笑起来:“嗨!这算什么?生气了给他吃个肉丸子不就好了吗?”
亦真看他天真懵懂的可爱模样,本来苦楚的心情也忍不住松快起来:“可是娘不会做肉丸子啊。”
挚儿拍拍亦真的手,小大人似的安慰她道:“笨娘娘,你得抓紧学啊。”
天上的云朵是薄薄的一层,风一吹像是要融化了一般。亦真将面孔埋在挚儿小小的肩膀上,紧紧的搂住他,那远处的喜乐声袅袅的飘忽传来,只觉得那个世界像是遥远的一个梦境。
她点头缓声说道:“好,好,娘抓紧学。” 
☆、【十七】
最近陆少倌每日都会收到两只肉丸子。
他感觉莫名其妙。
一开始,他也并不确定这是什么东西,更不确定这东西是冲着他来的。他的手下一度以为那是炸弹地雷之类的东西,极其谨慎,带回去细细的研究,后来又担心那是掺和了剧毒的东西,扔给野猫吃了几次,也没发现有什么异状,呃,越来越肥除外。
初初的几日,工兵细细排查后,未发现异样,他便让那人将那竹子凿的饭盒连同丸子一起扔掉了。后来,那竹子饭盒又出现了,只是每日都贴着他的照片,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字:“给陆少倌。”
他静静的坐在军营大帐的沙发上,只是拧着眉头看着这两只肉丸子,却怎么也琢磨不透送礼之人的用意。陆少倌凝视着那两只已经变冷的肉丸子,制作精细、色泽红润、香气扑鼻,着实是手艺不错。那面前的茶几上还错杂的放着最近时日的数张报纸,最上面的一份报纸上赫然写着:陆家军在郊外五十里断崖处发现汉代古墓。若要细细看过去,那上面写着:。。。。。。目前已戒备森严,少帅严令保护文物,收归官方开发,有部队严密把守。。。。。。
陆少倌当时选这一处地方,就是看中了这里的地势隐蔽,四面高耸着刀削般的千米峭壁,几座孤峰兀立,等闲进不得人来,出入只有一个山口,却有重兵把守着。这里的山势就像是一个铁桶,横竖包围得如铜墙铁壁,如今这两个丸子却能凭空的出现在入口和军营中间必经的道路上。这条凿建于山侧一旁的蜿蜒山路,是平日里唯一条深入腹地的路,又窄又陡,平日难以派人把守,只能是定时巡逻,他环顾着四周浓郁陡峭的望不见山顶的峭壁,只觉得蹊跷,除非有人从上面长了翅膀飞下来?!
陆少倌也派人在周边埋伏了几日,但大概是时辰不对,或者是打草了惊蛇,也没见个什么人影子,真是活见了鬼。
这丸子刚开始出现的那几天,他是极为恼火紧张的,因为在此练兵之事事关重大,机密万分,他差点要把负责保密守卫工作的大将拉出去法办。
那位大将委屈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少帅,我跟着您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军令如山,束下从严。如今因着国际上都呼吁和平、止战,各地军阀练兵都停止了,都在观望。既然我们在这里借着挖墓的幌子偷偷行练兵之事,自然是非同寻常的严密。我每日严令再三,甚至将他们的家眷都聚集起来,在城里秘密统一看管着,只怕是有什么闪失。我是真的一刻也不敢放松、一线也不敢大意啊。如今,这两个肉丸子可是要了老朽的命了。哎,他日若是传出去,只说我没有战死沙场、身染忠烈,却因为两个肉丸子掉了脑袋,这、这、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守卫的军官也拿性命确保没有私自放人进来。可是他数次环顾着那周边的恶劣环境,山壁光滑如镜,上下攀爬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他不禁陷入了沉思。
这一日,他满心里正想着其他的事情,在半路上又看到那个包裹着很漂亮的竹子饭盒,心里便有些烦躁。极窄的山路上,绕是绕不过去的。士兵们只能将车子停下来,小心翼翼的下去将那饭盒彻头彻尾的探查一番,确定没有什么危险性,便呈给陆少倌看。陆少倌眉头紧皱,也不打开来看,只随手便将那肉丸子丢到车窗外面,那饭盒摔成两瓣,两只肉丸子咕咕溜溜便滚到一边的草丛里不见了。
他们刚要重新发动车子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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