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炮十年》第27章


“好不容易不吵架的时候,晚上一家子人就坐在院子里,吃西瓜,听收音机。”
我撩起眼前这些冰凉细长的气根,像撩起一场梦:“后来我爸生病,家里就再没有过那样的景象,我妈和奶奶成天在医院陪着,家里空荡荡的,我似乎都开始怀念他们的吵架声。”
赵理安沉思着。
“后来我爸还是走了,过了不久,奶奶也去了。”
“那年我九岁,家里少了两个人。”
“我妈独自一人把我带大,从来没有跟我提过她的难处。”
说到此处,我突然有些疲惫:“我就是怕万一……万一她接受不了,我不想让她再承受那么多。”
“这两年来我很快乐,但现在想想看,我似乎有些太过自私了。”
赵理安抱住我,轻拍着后背,那一拍拍闷响像是沉重的鼓声。
这一刻我真正清楚地了解到,我们都还太年轻了,所有的一切貌似都只是虚张声势,我们信誓旦旦地承诺着未来,却无力担负起那些责任。
“倪川,门怎么不锁啊?”清亮的嗓音伴随着开门的“嘎吱”声,我们飞快分开,我感觉心脏忽然跳到了嗓子眼里,噎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妈突然回来了!
她正站在大门口,她眼神中有微妙的情绪一闪而逝,转而惊疑地看着我和赵理安。
糟糕,她看到了?
在心中紧张地酝酿接下来要说的话,我下意识地看向赵理安,那刹那我突然有了摊牌的觉悟和决心。
——但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
她如寻常一样,热情地过来揽着赵理安的胳膊,亲切而有分寸,甚至留他下来吃饭,在饭桌上还敲了下我脑袋:“怎么不早点请朋友来作客,是对你妈我的手艺没信心吗?”
——原来她刚好没看到那一幕,便相安无事。
赵理安看我挨敲,笑得肩膀微颤:“阿姨,我以后能常来蹭饭吗?”
这顿饭吃得很开心,我妈很喜欢赵理安。饭桌上排骨汤飘着温暖的香气,浓郁的肉香混合着甜枣玉米的甜,我们聊了很久,欢声笑语回荡在小小的饭厅,吃完饭菜后母亲又去炖了冰糖雪梨。
望着母亲在厨房忙碌的背影,我俯身对赵理安悄声道:“我妈很喜欢你。”
“是吗?”他有种孩子气的欣喜,“阿姨人特别好。”
我拼命点头。
吃冰糖雪梨时,只有赵理安和母亲相谈甚欢,我只顾埋头大吃。
我的内心无比满足,这两个我最爱的人坐在我面前,他们脸上洋溢着笑容,就是我最幸福的事。
大四毕业季,我顺利完成几份实习,答辩准备妥当,也找到了工作。我信心满满,工作后我便可以经济独立,减轻我妈的压力。
她与赵理安相处得也好,现在她经常笑眯眯地跟我叨叨赵理安,俩人关系好到我都要吃醋。唯一有些不寻常的,就是她偶尔会问我:“你有什么事要跟妈妈说的吗?你可以完全信任我的。”
我总是微笑着摇头。
我爱她,信任她,也最不忍让她受伤。
就让平淡的日子再长一点吧。
而生命中的意外,总像暴雨突袭般,令人措手不及。
——毕业典礼还未结束,我接到那个电话,便和赵理安匆匆赶去医院。
“手术中”的指示灯正明晃晃亮着,我直立立地站在手术室外,大脑一片空白。
26。
医院的走道上很空旷,消毒水的味道对我而言像是迷药,我晕晕沉沉的,无言地坐在手术室外,像是等待行刑的囚犯。我用力地抠着椅子边缘,这椅子很旧了,上面有很多类似的抠痕,蓝漆之下是黯然的颜色,不知有多少人曾坐在这,等待着生命的诞生,祈祷着生命的继续。
我像是深入了冰冷的深海,听不见自己的呼吸声,只能勉强感受到心脏在勉强地跳动。一动不动地弯腰坐在这,我闭着眼,像被裹在一个无形的茧里。
我第一次知道,自己居然能长久保持一个动作。重得像铁,又轻得仿佛能被空调的冷风吹倒。
医生告诉我,情况并不乐观,要做好心理准备。
这场交通事故应该已在新闻上滚动播放了——五车连环相撞,两辆轿车的车主已当场死亡。那五辆车中就有我妈乘坐的出租车,她当时正在赶来我毕业典礼的路上。
偶尔有人踏过冰冷的瓷砖,发出单调寂然的声音,那人轻轻在我身边坐下。
“川哥。”
我努力吸着鼻子,却没有气进来,疼得我直喘气,我眼中早已蓄满了眼泪,却一滴也没有流下。听到这句话,我僵硬地将脑袋抵到他肩上,心中那根巨木终于倒塌,大地回荡着沉重的巨响。
所有的恐惧和绝望都压在喉头,我哭得咬牙切齿,嘶哑的喘息啜泣着。
“我……刚刚……还……和……她通……过……电话……”
涕泪间混合着含糊的话语,我上气不接下气,简单的一句话说了有一分钟。句与句间并不连贯,没有断句,我只是重复地呢喃着。
“我好担心……她有事……”
他什么都没说,此时此刻,安慰是最无力的话语。赵理安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任我靠着,用右手反复按摩着我的脑袋和耳朵。
时间仿佛就如此永恒静止了。
我最爱的两个人,一个还在我身边,另一个却与我隔着一扇门,我拼命祈祷着奇迹发生,却不知是否能如愿。
母亲被送入病房时,我本以为情况已有好转了。
但医生却道:“还不好说,要观察这两天的情况。”
母亲在十二个小时后才醒过来,医生过来检查,她也很是配合。
她的眼睛有些混浊,但看着我和赵理安的目光依然是如此温柔:“谢过医生没?”
“谢过了……谢过了……”我沙哑道。
我握着她冰凉的手,万千话语在喉头堵着,不知先说哪句好,本能地哼了声:“妈。”
她安抚地摇了摇我的手:“妈没事。”母亲朝赵理安微笑了下,算是打了招呼。
我双手握着她,想着她能暖和点:“你冷吗?”赵理安坐在我旁边,默默地把我突然涌出的眼泪鼻涕擦去。
她也没摇头,而是温温地说:“小赵陪你多久啦?”
我还没说话,我妈又道:“其实你们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我是过来人了,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我惊慌未定:“怎么……”
“暗示过你好几回了,为什么不跟我直说?”她又笑了笑。
“要不然我怎么对小赵那么好……也是希望他能对你好一点。”
“小赵是个好孩子,我儿子眼光不错。”
我磕巴了好一会儿,还是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你可以信任妈妈的。”
“我是你妈……我是你妈!你想想啊,真是的,你……你什么我都是可以接受的,倪川。”她说道着,又无奈又生气。
我看见赵理安也流泪了,他的眼睛晶亮,有眼泪在他颊上像小溪样蜿蜒:“阿姨,我们是在一起了,我们很好,一直很好,你别担心。”
“我在等某天你们愿意自己告诉我,我不想逼你们。”她苦笑道。
“川子,你总是犹豫不定,优柔寡断。”
“做事不能那样,你如果确定了一件事,就得坚定些,用力去维护它。”
我心中无比懊悔。
赵理安和我一直在等待坦白的最好时机,却拖到了现在。
因为我的幼稚和不信任,让母亲等了那么久。
她绽开一个安心的微笑,抿抿嘴:“川子,你还哭啥,真丢人……别让妈操心了。”
我的眼泪已经流干了,泪水已经没了味道,面颊是撕裂的疼。
她拽了下我的学士袍,说:“恭喜你毕业了,大孩子了。”
我破涕为笑,呛得我咳了好几下:“是啊,妈,我懂事了,我长大了。”
“是啊……”
应完这句话,母亲又沉沉睡去。
那晚我们一直守着,等待着她能好转。
——但凌晨的时候她还是走了。
我已经木然了,坐在床边发着抖,哭也哭不出。
赵理安轻揉我的脑袋,一遍又一遍:“我有一个邻居,是历史老师,他跟大家讲起历史文学时,嗓门如雷,滔滔不绝。”
“很精神的一个老爷子,后来生了重病。”
“最后一次见他时,我给他去送东西。那天天气很好,看着他笨拙地提着东西,慢慢消失在我的视线里,那时我便意识到,他最终离开的时候,我也只能默默看着他,什么都做不了。”
“离别很无奈,但我们依然可以惦念着他,继续走下去。”
我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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