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炮十年》第28章


“离别很无奈,但我们依然可以惦念着他,继续走下去。”
我突然想起一句话:“你别老把这个想法寄托到别人身上,你自己心里就开着花呢,一朵一朵的,多漂亮啊!我走了,能帮你割掉心里边儿最后一把草……你该长大啦,该长大啦……”
这句台词来自她最喜欢的电视剧。
她总是反复看那个片段,以前我一直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现在我终于懂了。
按照母亲以前写好的遗嘱,我把小姨一家接了过来。在当年母亲最穷困无助的时候,正是他们一家人施以援手——即使他们自身也生活困难。
他们家人多,房子不够住,赵理安便让我搬到他那里。
——说实在的,到哪都是挤。
但挤得很快乐。
在狭小的床上搂抱着入睡,在小卫生间里一起洗漱,在折叠桌上凑在一起吃饭。嬉笑亲密得很幸福。
刚入社会总要辛苦些,我总要熬夜画图纸。开始画的时候,天还是黑的,窗外的风声像狼嚎一样凄厉,在这样的长夜,我却心无旁骛,因为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想要在社会上站住脚跟,首要条件就是好好努力。
干完活后我爬回床上补眠。
某日天空渐渐泛白时,我听到几声纷乱的鸟鸣,声响脆生生的,由高变低。我起得比往日要早,看看钟,这才凌晨四点,迷迷糊糊间发觉赵理安不在旁边。
仿佛受到某种感应,我赤着脚走到门前,开了条门缝,看见了赵理安的身影。
我们住一楼,小破楼前有块巴掌大的空地,赵理安正在轻声背东西——我猜是为考专业证做准备,整个天空都是清冷的雪白,微风掠过他的锁骨。
我笑了,全身的疲倦一扫而光。
我们都在为未来努力着,真好。
一年后赵理安也毕业了。
赵理安站在孙中山像前,我帮他拍照。学士袍在别人身上显得臃肿,但他穿却依然玉树临风,赵理安现在越来越沉稳,但还是不经意地流露出少年人的活泼。
不出意料,他的父母没有来参加毕业典礼。我便身兼数职,又当男友又当妈,还得给他的同学们发零食吃。
毕业典礼过后,我和赵理安也不急着离开,坐在一旁吃雪糕。穿着学士服的毕业生们都聚集在这个小广场上,活像一群肥企鹅。
很多情侣们在咬耳朵,不少小姑娘眼眶红红道:“我们以后结婚,一定要去走百步梯哦。”说罢就要和男友“拉钩”。
赵理安用胳膊肘撞了下我,不正经道:“以后我们结婚,我抱你上去?”
我随口说:“我力气比你大好吧。”
正插科打诨着,只见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正向我们匆匆走来,她的长相与赵理安有几分相似。
赵理安脸色变得不太自然。
“妈?”
那女人激动地抱住他,啜泣道:“理安,太好了,你爸终于同意你回去了!”
“我们母子终于熬出头了!”
27。
那女人紧紧地搂住赵理安,像在攀附着一棵摇钱树,赵理安皱了皱眉,没有推开她,女人便变本加厉地念叨着,如野兽在梦呓。
赵理安摘下自己的学士帽,扣在那女人头上,沉默了许久,故作轻松道:“妈,养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把儿子卖出去了,你很开心吧?”
“……”
那女人也许过于激动,竟也不顾有别人在旁边,诱劝道:“理安……我们求了那么多年,你爸终于松口了,咱们再加把劲,好好跟二哥他们搞好关系,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
“我从来没有求过他们,妈,你为什么十多年来一直苦苦纠缠,有意思吗?”赵理安嘲讽道,“怎么搞好关系?像狗一样低三下四地去讨好他们?”
“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为你妈做一点事情怎么了?”女人反推开赵理安。
拥挤的广场上人很多,争吵声引来人群的侧目,女人却依然口不择言:“不然我生你养你是为了什么?”
“妈?”他像是在唤一个称谓,又似在质疑什么。
我仿佛听到某种细微的声音,细针刺破麻袋,里面的细沙争先恐后地流了出来。
二人正站在广场的人群中,我却看到漫天黄沙向赵理安卷来,他沉默地站着,等待那如毒虫的风暴将他细细啃食吞没,赵理安独自站在战场上,赤手空拳,竟无一个眼神给他力量。
我有些粗暴地将他们拉开:“对不起,女士,我是他的‘监护人’。”铿锵有力地打断了她。
这时他突然回过神来,错愕地望着我,像个从睡梦中被惊醒的婴儿。
“有什么事请跟我谈。”我冷淡道。
女人怒目圆瞪,难以置信道:“监……监护人,开什么玩笑?”
“校长讲话要开始了,失陪。”
还未等那女人说些什么,我拉着赵理安奋力挤出了人群。
“校长讲话”自然是子虚乌有,匆忙离开广场后,我们回到了那栋泛黄的老楼。
进了家门,赵理安烦躁不堪地把学士服脱了,解开衬衫,撩起一件被汗水湿透的背心。走一步,脱一件,到浴室时他全身上下只剩条内裤。
入眼是他光裸白皙的背脊,赵理安懒散地揉了下脖子,像是只犯困的猫咪,他往后微微仰头,有气无力地喃喃:“川哥……我想抽烟。”里面掺着点撒娇。
我将他扔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轻松道:“想抽就抽吧。”
赵理安愣了下,似乎没想到我那么轻易地同意了。
他走过来,将脑袋搁在我肩膀上。赵理安脸上有一点湿凉的汗意,他依恋地蹭着我,睫毛轻轻扇了下,心灰意冷地闭上了眼睛。他在我肩膀上印一个没有温度的吻:“抽烟只是心理依赖而已,没事,我不抽了。”
“偶尔一次没关系。”拍了下赵理安的屁股,“先去洗澡吧,洗完澡出来吃饭。”
被亲生母亲当做家畜般任意“贩卖”,他现在的情绪可能已跌入谷底。
“理安,今晚咱俩奢侈一回,我做五菜一汤,红烧肉全归你。”
“收完了!”收拾完碗筷,我解下围裙,长舒了一口气。
赵理安正在擦桌子,我说:“理安,你如果现在想抽烟,就去通风好一点的地方抽吧。”
“要不你去买包好一点的烟?”说着我便往兜里掏钱。
赵理安走到窗边,从盆栽里揪出一片薄荷叶,他将叶片卷起叼于嘴中,朝我扬唇一笑。
“有这个就够了。”青色的叶卷衬着赵理安格外好看,颊边梨涡如花苞一样点缀着。
看着他熟练的架势,我有些不是滋味:“你几岁开始抽的?”
“不记得了,小时候不懂事,以为这样做我妈就会来管管我,可惜她没有。”他思索了会儿。
“对了,”赵理安摸了下自己的下巴,突发奇想道,“我妈跟我长得很像吧?她这里也有个小沟。”
“你们笑起来也挺像的。”
但本质上却不同,一个虚伪浮夸,一个真诚自然。
赵理安道:“我虽然很讨厌她,但本能地还是会产生某种幻想,但今天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是真的失望了。”
“其实……我爸打算找我回去这件事,前一阵子我就听到风声了,他的几个接班人不知惹上什么事,被很干脆地解决掉。”
“我爸这几年身体也不行了,所以才急着把我找回去。所以说,我比我妈要早知道,我本以为她至少会为我着想一点,没想到……”
赵理安将叶片放在唇间玩闹,试图吹奏出声音,却只是徒劳无功:“她连我的意见也不问,只为她的‘钱途’考虑。”
“但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做人要靠真本事。”
我有些担心:“她会不会找上门来给你麻烦?”
“她没那个脑子,但我爸肯定会使些手段。”
“如果……”
“什么?”
赵理安看着我,眼睛里闪烁着什么,像是阳光下的星星。
赵理安将叶卷夹于指尖:“川哥,我们现在就谈开吧。”
我扶额苦笑道:“预先演练琼瑶剧本吗?”
“我们都不小了。”他拉着我的手,像幼儿园老师在给我讲道理。
我应道:“我知道。”
距我母亲离世也有一年了,前几日我和赵理安去看了她。那句“倪川,你该长大了。”还言犹在耳。我们并未成熟,却也不再像过去那般幼稚,现在正是一个尴尬的境地,好似白与黑的过渡是浑浊的灰。
“如果我们遇到什么糟糕到无法解决的事,你要理性点。”
“怎么个理性法?”
“该放手时就放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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