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飞雪记》第49章


心中的愧疚,令得宋域沉脱口说道:“我也会留下来陪着母亲的。”
昭文微笑起来:“好男儿志在四方,怎么能够成天守在我的身边?”
死者不能复生,曾经诈死的阿沉,没有留在自己身边的理由和身份。
宋域沉皱皱眉:“我不放心。”
昭文抚一抚他的眉头:“不用担心,江东现在形势不稳,他们不会在这个时候,对我怎么样的。”
说到此处,昭文又笑了起来,语气温柔又自豪:“阿沉,只要你好好的,我就会好好的。”
那格尔因为私调秘营刺杀阿沉而被抽了三十鞭,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昭文暗自判断,如今的阿沉,想必是连乌朗赛音图都要慎重对待、刻意拉拢了。
这样真好,阿沉总算安全了,没有枉费她这么多年的日夜悬心。
而且,这样的阿沉,也足以保护她和腹中这个未出生的孩子。
昭文的语气,让宋域沉微微有些脸红,又忍不住得意。然后他又皱起了眉:“我会有办法安排好的。”
他现在已经感觉到,这个小院,不复旧日温暖,即使在这夏日夜晚,也带着隐约的萧条肃杀之气。
他会在敬亭山麓、水阳江畔建一座道观,安排得力人手,保护和奉养昭文,无处可去的叶明珠正好可以留在观中陪伴母亲。
宋域沉毫不在意地忽略了昭文日日礼拜的是佛祖观音而非三清道祖。

☆、卷八:一生惆怅为伊多(一)
?作者有话要说: 依依脉脉两如何?细似轻似渺似波。
月不长圆花易落,一生惆怅为伊多。
——吴融
按:本卷主要情节,是叶明珠的选择与出嫁,宋域沉的选择与舍弃。此后的漫长岁月中,或许两人都会追思怅惘,但此时此刻,都已做出自己的抉择。
宋域沉以有穷的身份,光明正大地拜访了乌朗赛音图。
乌朗赛音图也只当他是有穷,将那格尔揪出来,当着他的面,结结实实地抽了三十鞭子。
厅中众人,一个个低头屏息,不敢稍有动静。
抽完之后,女奴上来要给那格尔敷药,乌朗赛音图挥手示意她暂且退下,转向宋域沉说道:“听说你的医术不错,手中也有不少灵药。”
在乌朗赛音图的印象之中,那些有名的道士,几乎都通晓医术,无尽道人当年便颇有善于用药之名,身为无尽道人弟子的宋域沉应该也不例外。
宋域沉还没有回答,那格尔已经跳了起来:“不必——”
宋域沉截断了他后面的话:“的确不必。术业有专攻。若论外伤,还是将军府中的大夫和药物更为灵验一些。”蒙古大夫治外伤的确是赫赫有名,人所共知,用不着他来以德报怨。
乌朗赛音图看看他们,头痛不已,到底还是招来女奴给那格尔上了药,然后喝令其他人都退了下去,准备好好地和两个儿子谈一谈。
那格尔不能坐,也不肯继续趴在榻上,于是昂着头笔直地站在那儿。宋域沉看他一眼,仍旧好整以暇地坐在那儿,不紧不慢地说起自己的来意。
乌朗赛音图沉吟一会才答道:“这座道观,你可以建。不过,我恐怕不能照看太长时间,所以,很多事情,你得和那格尔商量。”
宋域沉一怔,乌朗赛音图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由得仔细审视乌朗赛音图的面孔。生老病死,都可以从这张面孔上看个大概。这才发现,乌朗赛音图其实已经老了。虽然精神看上去很不错,但整个人已经透出将要走到尽头的反常的旺盛生机。
乌朗赛音图:“我这一族的男子,以善战而闻名于草原,却从来没有人活过六十岁。我今年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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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岁。”
那格尔发了一阵呆,突然转过头向着宋域沉凶狠地低声吼道:“你不是号称修长生术吗?怎么一碰上真阵仗就没法子了?”
宋域沉:“我又不是神仙。”
他若真修得长生术,第一个要救的,也应该是无尽道人。只是心中未免觉得有些异样,似乎突然间压了一块石头。他不能不意识到,即便乌朗赛音图将他视为那格尔的磨刀石,也仍然是他幼年时候最重要的荫庇,是昭文依存的另一根支柱。
乌朗赛音图没给他们机会继续吵下去,紧接着说道:“在草原上,每一位族长死去,都会招来其他部落的窥伺。除非他的儿子们,能够守得住自己的这片草原。”
宋域沉默不作声。广宏子曾经对他讲解过蒙古制度以及入关之后的演变。蒙古各部,虽然入关已经二十年,诸多方面,却仍然坚守着蒙古旧制,各地的统兵大将,俨然便是草原上的大族长,划地为治,代代相传,不许他人染指,即使是蒙古王廷,也不能像汉制王廷那样,对地方郡县指挥自如。兵力越雄厚的大将,王廷对他越是优容。即使是汉人大将,也是父子相继,俨然藩镇,不容王廷侵夺自家兵权与地盘。
相应的,这些统兵大将之间的明争暗斗,王廷也不会出面阻止,胜利者会将夺得的土地财产与户口上缴一半给王廷,以便于取得王廷的默许。失败者的命运,则无人关注。
乌朗赛音图统领三个万人队,其中一队是蒙古军,一队是由中原汉人、契丹、女真各族组成的探马赤军,一队是被称为新附军的前宋降兵,三个万人队多是久战精锐之兵;而宣州将军镇抚江浙西路,江东繁华富庶,又有流言说乌朗赛音图得了宣王的养女,也得了宣王府的藏宝。宣州将军府既有重兵,又掌大权,还有无数财富宝藏,不知多少人为此眼红。
广宏子给他详细解说这一切,宋域沉知道广宏子的用心良苦,他始终不能真正切割开宣州将军府的一切,所以了解得越仔细越全面越好。
但直到今日之前,广宏子所说的这些,他都不曾真正放在心上。
却原来,整个宣州将军府,都是在群狼环伺之中,若是没有足够的力量,迟早会被狼群吞噬。
看似风光的那格尔,其实与幼年时的自己,并无真正的区别,只因这本是一个猛兽的世道。
乌朗赛音图又道:“那格尔还年轻,他需要一只有力的臂膀来扶持。摩合罗,你的根底还浅,也需要扶持。只有这样,在我死后,宣州才不会被其他人夺走。”
那格尔怒道:“我用不着指望他!”
宋域沉答得漫不经心:“宣州在谁手上,与我何干?”
乌朗赛音图:“你母亲不想也不能离开宣州。”
就像赵孟钪荒艽粼诖蠖甲鏊难恳谎尚醺萄恼盐南刂鳎仓荒艽粼谛荩舶卜莘莸刈鏊恼盐姆蛉恕?br /> 宋域沉明白这一点,但仍是坚持说道:“不论是谁来做这个宣州将军,相信他都不会贸然去为难家母。更何况,”他看看那格尔,嘴角浮起讥讽的笑意,“这位未来的宣州将军,或许比其他任何人,都更不能保证家母的安全。”
乌朗赛音图:“没有了猎物,狼群就不会互相争抢厮杀了。”
宋域沉只怔了一瞬便哑然失笑。乌朗赛音图居然将他自己比做猎物!
那格尔显然也怔住了。
乌朗赛音图却又说道:“你们都已长大成人,草原上的野狼,和高山上的苍鹰,追捕的并不是同样的猎物,为什么不能互相扶持?”
那格尔看向宋域沉,满脸不屑:“仙寿观就那么几个道士,再有本领又如何?”如何抵得过他手中的百战精兵?
宋域沉似笑非笑:“是极是极,的确不如何。”回头他便将那格乐的亲兵队给废了,且看如何。
乌朗赛音图很是头疼,决定还是将他们两人分开来劝说比较好。
那格尔被喝令退下。
乌朗赛音图重新转向宋域沉:“摩合罗,你不必有意激怒那格尔。不论现在还是将来,你都会需要宣州将军府的扶持的。你并不是孤身一人,还有很多牵挂。”
宋域沉默然不语。
他曾经在心中臆想了很多次,再次面对乌朗赛音图时,自己要怎么说怎么做,要让乌朗赛音图震惊诧异又遗憾失落,让那格尔气急眼红,让其余所有人都敬畏退伏。但是乌朗赛音图如此自然地面对他的再次出现,反倒让他预想过的种种应对,派不上用场了。
厅中只有他们两人了,宋域沉提出,不但要建一座道观,还要将昭文接到观中去居住。
乌朗赛音图同意让昭文出府休养,但是那座道观,不能由宋域沉自行修建,而是要由宣州将军府出资并征发民伕修建,度牒观产全都由将军府安排妥当,并以有穷的名号上报集贤院备案,节制宣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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