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缘君》第74章

方兰生盯着那张泛黄褪色的纸看了许久，找了火折子，点了。
不是所有往事都是值得留念的，亦不是所有往事都愿意记住的。有些东西，破了就该扔，有的东西，坏了就得忘。
百里屠苏买了点心抱着沁儿牵着玉竹回到家中时候，方兰生正坐在桌边穿一条旧旧的珠链，旁边还放着一个明显缝补过的布娃娃。
沁儿从百里屠苏怀里挣脱，跑到方兰生身边拿起那个布娃娃：“好可爱的布娃娃！爹爹爹爹，这个是给沁儿的么？”
方兰生一怔，下意识将那个布娃娃从沁儿手里拿了回来——二姐的遗物……
沁儿哪里试过手里的东西给人家拿走，小嘴一瘪：“呜呜呜！爹爹小气！爹爹欺负沁儿！！呜呜呜！！”
玉竹跑过来，道：“妹妹不哭不哭！爹爹羞羞脸！跟小孩子抢东西！”
方兰生心说这本就是他的东西，怎么倒变成他跟小孩子抢东西了？这臭小子，强词夺理的本事越来越强了！
“不过是个娃娃，便给她吧。”百里屠苏将手中点心放下，俯下身给沁儿擦掉鼻涕。
“这个……”方兰生看看娃娃又看看沁儿，叹了一口气，将它重新递给沁儿：“那，便给沁儿吧，这是二姑姑送给沁儿的礼物，沁儿要好好爱惜，千万不要弄坏了。”
沁儿歪歪小脑袋，掰着手指算：“二姑姑？沁儿有大姑姑，三姑姑，四姑姑，五姑姑。还有红玉姨，襄铃姨，晴雪姨，暖暖姨……沁儿没有二姑姑啊！”
“有的……沁儿有二姑姑的，只是、只是二姑姑跟晴雪姨红玉姨她们一样，住的很远很远的地方，不能来看沁儿……只能托人送些东西来……”
“那二姑姑给沁儿写信了么？爹爹念给沁儿听！”
方兰生一时语塞，百里屠苏接过话头：“写了，二姑姑夸沁儿乖巧可爱，希望沁儿听爹爹话，每天都开开心心。”
玉竹不高兴了，道：“二姑姑好偏心！只给妹妹东西，只夸妹妹！没有给玉竹的礼物！”
方兰生连忙道：“没有没有，二姑姑也夸玉竹了，夸玉竹懂事，知道让着妹妹，礼物……哦！弄错了，这个珠链是给沁儿的，娃娃是给玉竹的！”
沁儿看看他手中已修复的珠链，开心点头：“沁儿更喜欢珠链！谢谢二姑姑！沁儿要戴！百里叔叔给沁儿戴！”
玉竹道：“谢谢二姑姑！妹妹妹妹，布娃娃咱们一起玩儿！”
百里屠苏将珠链折了一下，戴在沁儿脖子上，沁儿摸着珠链高兴的点头：“嗯！咱们出去玩儿！”
方兰生喊：“莫要跑那么快！当心跌倒！”
“哎！”
百里屠苏看他们走远后，抬手搂了一下他额边的碎发，亲了亲他：“怎么了？那些东西，不曾见你拿出来过。”
“今日翻找东西，无意找出来的……娃娃是二姐给我做的，只是坏了便收了起来，珠链……我弄坏了二姐的，不敢给她知道，偷藏了……不成想……”方兰生抱着他，将头埋进他的怀里：“找到了便修了修，虽说修了起来，却不知道是该留着还是如何。给了沁儿玉竹也好，二姐不能亲眼看到他们……但是二姐的心意……能给他们，也……很好……”
“嗯。”百里屠苏抱着他，摸摸他的后背安慰他：“你二姐在天有灵，亦会欣慰。”
“我还……找到了幼时写的字……他教我写的……我那时候总爱跟在他屁股后头，他有的我要，他做事我也要学……我二姐都气的想揍我……他却不生气，我要什么便都给我……弄坏了也不生气……”
“我看玉竹疼沁儿，便总会……想到他……”
像哥哥一样的……美梦……
现如今……
是他的噩梦……
即便多年过去，即便当年仇恨已烟消云散，疼痛却依旧深入骨中，到现如今，他连那个人的名字都不愿想起。
夜深人静，偶然被梦魇惊醒，多半也是因为那个人。
“没事了，都已过去了。”百里屠苏轻声安慰他：“都过去了，兰生，没事了。”
“嗯……”方兰生蹭蹭他。
“我也只是看到旧物触景生情罢了……我晓得的，过现在自己的日子……才是最紧要的……虽然几个姐姐都不在我身边了，却有你有沁儿有玉竹……”
“我偶尔会想，若是当年你师兄不曾……甚至更早些女娲娘娘不曾封印了‘还’……现下我又会过什么样的日子呢？万幸……”
万幸天见垂怜……我遇到了你……
万幸你……活了下来……
“我也很庆幸，能活下来，若是当年死去，我便永不知晓你对我的情谊，只能寂寞消散在这世间……”
浮华一世，若是不能遇到真心待你你亦真心所待之人，未免太过寂寥。万幸遇到你，万幸得以同你共度余生。
虽也会感慨往事，心存些许遗憾，却因有你常伴身边之故有了生活下去勇气，忆往昔，亦珍惜现下时光。
若非你，再好也不要。
若是你，再苦亦……心甘情愿。
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
半缘修道半缘君。
半……缘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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