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归寂》第43章


他的脸逐渐扭曲,透着怪异的神色。
仲和惊得连连退开老远,正在思考着要不要继续说下面的话时,床上一直没有开口的李容锦终于动了动,手指有些慌张地挡在自己眼前:“疼。”
她轻轻说了一句,身子另一侧的手指微微蜷起,在细微的抖动。
祁无月媚然一笑,仿佛看到她疼自己有多么快乐一般。他起身,已是恢复平日无月公子的模样,懒懒问仲和道:“本公子要你好好治她,治不好,就别活着走出长恨楼!”
他轻笑,眼中已是清明。
仲和早已惊出冷汗,先不说能不能治好,可无月公子的狠戾,他却是听说过的。
无论是五六年前相继惨死的毒夫人、武林盟主,还是近三月来亡命在长恨楼的人,无一不让人心惊胆战。
更让人惊奇的是,这人在扬州大做生意好不关心旁的,不仅有银楼铺子,连扬州最是销魂的魅欢楼,也在无月公子多年的调养下,更是辉煌。
四个月前,那时无月公子还在京中,传言已走火入魔,便有不怕死的江湖中人前去魅欢楼,想要为江湖除害。没想到第二日,那些人竟全数是死在姑娘的房中。更别说那时在长安已是疯魔的祁无月了,谁还敢妄自去找祁无月的霉头?
只让仲和叹息的是,这么个情义两绝的,一次,为个公主之死走火入魔,还听闻修炼不正道的功夫;一次,为了眼下这个女子任戾气侵心,若是长此以往,必再会重蹈覆辙。
他是郎中,不会看不出。
走到门口的祁无月突然回身,有些不大开心的问道:“仲先生可是瞧仔细了?这人可是用闭经的功夫欺骗过宫里的御医呢。”
仲和暗暗一惊:他竟毫无顾忌地暴露出这人的身份,应了他的猜想。
原是仲和不以为传说中的无月公子不会多情到短时间内为两个女子自伤,那么大约只有一个原因,要么那公主是假的,要么这姑娘就是公主!只是这猜测太过匪夷所思,仲和行医多年向来多虑,也不相信。
再者,祁无月既然这么无所畏忌的说了,自然有方法让人按照他的意思来做。
愣神只是半瞬,仲和弯腰道:“公子放心,此人武功尽失,又被人下过蛊毒,此时已是气血经脉无一处好的,哪还会什么闭经功夫?”
祁无月心中抽痛,他却不管,饶有兴致的拨弄着自己胸前墨发,朝仲和扬了扬下巴:“你倒是仔细说了本公子听听,她是如何残的?”
仲和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果然是个无情无义的,说出“残”字,他这个郎中都唏嘘,可他跟说今日吃什么一般。
纵然惧怕,可仲和还是老实回道:“这姑娘估计好几十年前就被人下过蛊毒,时间太久已经看不出是何时种的。这蛊毒我也曾听闻,苗疆传出来的鸳鸯蛊,子蛊种女子体内,母蛊种男子体内,也叫做‘夫妻不离’蛊,两蛊一生不得离一城之距,否则只有七窍流血而死。”
袖中双手紧握,祁无月却仍旧是面色淡淡,可已经看得出愤怒了。
“要解此蛊为今仅有一法,便是子母两蛊诞下的子嗣精血引为药引,便可。这姑娘体中子蛊已出,可仍是处子之身,想来,是用了另一种更为狠绝的方法。”
“什么方法?”祁无月问道,他看向闭着眼睛不知是不是睡着的李容锦,微垂了头,看不清神色。
“姑娘体中子蛊留存许久,只得引蛊入血,习武者以散尽毕生功力逼之,精血流尽,便解了。”
仲和最后说得极为沉重,这法子,虽说种这鸳鸯蛊的人极少,可也没有像她那样做得如此毫无退路的。听闻多年前容夫人便是因此蛊而离世,想来,是没有成功罢?
这不过是仲和的猜想罢了,究竟如何他也是不得知。若是要治好这个姑娘,得先养好气血心脉,再以此为基础治好双目双耳口鼻。但她对外界的感知仅肌肤触感,对治疗只有阻碍并无好处,看来只得先医好她丧失的几窍感官才行。
这边仲和已在思考如何救病,便未看见祁无月身子重重一歪,险些跌倒。
推了门出去,祁无月只觉天旋地转。
他是习武之人,又曾受过洗血换血之痛,怎会不知。
毒夫人当初拿他试毒时,也不敢将血全数放尽,怕的就是血流干净了死了,没了宿体。可她,是怎么活过来的?
李容锦,你是怎么活过来,又出现在我眼前的?我已经,当做你死了,已经心如死灰了,你又如何活了? 房中只剩仲和和李容锦二人后,半晌的寂静,李容锦再一次睁开眼,眼中毫无光彩,没了白缎的遮挡,稍有一点轻风吹进去便会受不了。
她抬手轻轻按了按眼角,也不知还有没有人,便开口道:“你可以说,我在哪了了么?”
手腕不一会儿搭上一只温润的手,在摸索着微弱的脉搏。李容锦愣了愣,有些迟疑道:“你是郎中?”
仲和小指在一旁的皮肤上敲了敲,以示回答。
李容锦默了默片刻,才有些缓慢而涩然地开口:“刚才,是不是有个公子,喜欢穿天青色衣服的,在这里?”
她说的是祁无月?
仲和想了想,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米色衣衫,又想了想祁无月的。可是他眼中除了祁无月一直不大好的脸色,便是这姑娘了,哪里注意?
“天青色?”仲和在她掌中写到。
李容锦还在发愣,有些木讷道:“他确实是喜欢。。。。。。只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会出现在这里,又没有对我做什么。”
仲和心道,看来这各种秘辛应是极大,姑娘的情绪有了变化,指下几乎探不着的脉息竟显了出来。仲和讶异一番,便不再管其他,只专心看自己的病。
李容锦没了回应,苦苦一笑,不知事怅然还是庆幸。她又闭上眼,实际上闭不闭上都是没用李容锦没了回应,苦苦一笑,不知事怅然还是庆幸。她又闭上眼,实际上闭不闭上都是没用的,都一样。
她淡声道:“郎中无需费力了,送我回容家吧。再看也无几日可活,倒有点给自己找堵了。”
仲和正欲训斥,却是梗在喉咙,只得无奈在她手中写道:“仲某神医的名号可不是乱喊的,保管三日你便能吃你喜欢吃的东西了。”
“仲。。。。。。仲神医?”李容锦思索片刻,想起什么般吃惊地提高了声音。周围的环境太过陌生,触到的空气也不是渝州那般,想来已是出了渝州城。
仲和乃是扬州名扬天下的神医,她,竟是到了扬州?
那岂不是会遇到祁无月?
她着急起来,想要挣扎着爬起。想起刚才脸颊上细微的触碰,有些熟悉,好似能闻到一阵清润的檀香。
还在很久前,那只手,曾调笑地托起她的下巴,嘴角妖媚嫣红的痣近在眼前,宛若妖魔;可那一身素雅的天青衣袍却又如同九重天上白云间的仙人,气质卓然。
其实也不是很久前,只是她出了长安后,每一日,都是度日如年,才会觉得很久了罢。
李容锦脸色开始泛红,气息逐渐不稳,在仲和的拼命阻止下也使劲的想要出门去。
仲和又急又燥,不禁有些郁闷,干脆直接将人一根银针插到昏睡穴。
照顾李容锦的是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
李容锦摸到手的时候这样想,以前那点痞子气还未在容家消褪,这会又只能靠摸来确认身份,想来估计这副样子倒像是个残废流氓。
仲神医不愧为神医,三日后真如他所说,李容锦竟真的感觉到有声音了。
她不再试图离开,也不再期盼谁的到来,只当是换个地方继续治病。
伺候她的小姑娘估计年纪太小闲不住,李容锦的院子又并无他人,神医每日换完药施完针便回了自己的住处,实在无聊。幸好她发现在李容锦手上写字唠叨竟也挺有趣,便和李容锦一人说,一人写的,说些有的没的趣事。
小姑娘叫傅凌,听说是祁无月母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家中父母都因为得罪了朝廷被抄了,如今只剩她一人逃出来,早些年住在扬州,后来又跟着祁无月来了长恨楼。
傅凌觉得,眼前这位好看的小姐真是个反应迟钝的,每每她跟她写完后,总要很久才说话,却也只是些简单的,比如:
“唔,那你讨厌朝廷的人么?”
傅凌使劲点头,想说她讨厌死那些让她失去亲人的人了,可想到李容锦看不见,忙写到:“讨厌,他们让我的爹娘都死了。”
李容锦轻轻笑了笑,只是放在腿边的另一只手,攥紧了衣裙。
过往,长安城,锦绣宫,这些东西如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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