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望尼罗河》第111章


娜迪缄默着,摇起了头,亚洛在一边答道:“做了决定就没打算回头。”
“你们的族人呢?这样做他们必然受到牵连。”
“您说的局面若发生了的话,我们会在被捕到前自杀。”回应她的是娜迪。
晓蓠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牺牲小我,成全大我吗……可你们所追求的,不也是建立在其他无辜人们的不幸之上。”她最后低声说道。
隔日一早军队拔营,晓蓠老实随行。
囚犯般的生活无惊无险地继续。
沿路行进晓蓠观察到,这支人数过千的队伍一般三天一次小息,第十天扎营集体休整,对她而言这是条极宝贵的讯息。
离下一个交汇点还有四天。
这段日子别说古实军中举足轻重的人物,连耶多、哪怕最普通的士兵一概没在和她打过照面。她曾明里暗里跟着亚洛或娜迪迈进营地,却总在最短时间被黑色皮肤手持武器的士兵送回营帐。
她的拳头松了又紧,他们究竟想拿她怎么办!
“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经过连日赶路,晓蓠几乎可以嗅到空气里河水的味道。看着外面人影如织听着络绎不绝的声响,她知道又要出发了。
“渡河。”出于对她的感恩,亚洛对她有问必答,也仅此而已。
立场不同,保有戒心很正常。比起介意这个,对这支古实军队接下来的动态一无所知才令晓蓠备感苦恼。
“渡河?这么深的水?”还是说这样一支队伍全部人都用船运载过去?
“往前不远有一个渡口。”亚洛一刻不停地忙忽,看都不看她说道。
原来如此。
“河对岸是他们的大本营?”她小心翼翼控制着语调,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是维图的领地,阿波拉拉和哈古埃都在那里驻扎。”
心咯噔一跳,这队人马是准备去会师的。阿波拉拉她略有耳闻,正是上回带头作乱占据了象岛的古实部族,说不定这一次战事照样少不了它的丰功伟绩。
“我们身处的这支队伍是属于维图部族的?”继续旁敲侧击。
男子顿了顿手上动作,扫了她一眼:“我们跟随的是阿波拉拉的军队,耶多大人是甘格拉在其它三部落的使者,这点您一直不知道?”
晓蓠摇摇头。
图特告诉过她,作为古实实力强大的部族,甘格拉却不曾恃此横行欺霸,相反行事低调,对王国的态度忠诚友好。要不是海亚公主暴毙,其余部族加在一起也起不了什么事。
可是按亚洛的说法,甘格拉的态度居然转变得这么快,更遣派了自己的人到新结的盟友当中,只能说公主的死让甘格拉一族深切红了眼。
“那么除了必须安排人看着以及多耗费一个人的口粮,带上我到底有什么用?不过是名弱流女子。”故意使口吻充满困惑,但内心确实也有点想不通。
被耶多喝止在屠刀下幸存下来,又孤注一掷成功放走了帕苏伊,由此笃定认出了自己的耶多有着留她活命的目的,不管是什么,可惜多日的无人问津,晓蓠无法不反省一下这个惯性思维衍生出来的想法。
“小姐可是目前领军和我们对战的埃及统帅的妻子?”
这种颇感耳熟的确认身份式的问题,引起了晓蓠的警觉,转念一想亚洛不会对自己下手,她松了口:“没错。你是如何得知的?”
亚洛锁着眉头,深不见底的目光打在她脸上,有些恍然大悟,更多的她琢磨不透。
晓蓠脸色一正,沉声道:“告诉我怎么回事。”
“小姐如果遇到过前阵子烧毁树林的大火,聪敏如您,不会不明白怎么回事。”语气讳莫如深,他把问题抛回了给她。
他指的,跟导致她落单的是同一场火?
“我的确遇到,还差点被卷进去。可你欲语还休的原因和这个有什么关联?”
“那全是您丈夫,也就是隐藏在不知哪个角落的埃及统帅,率领他的军队干的好事!所以假如您命丧在了那场大火里,一定是神对他恶行的惩罚,要让他的妻子间接死在他罪恶的手上!”
亚洛迸出淬了毒一样的憎恨眸光。
突如其来的寒气让晓蓠慑了一慑。她凝神寻思,难道是图特纵的火?
早在图特出征当天,她就得知了这次图特带的兵不到此前北征的一半。当时她臆想着,这些部落在自己地盘上再能翻手为云,人口总该差它的邻居一大截,面对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埃及军队,更会从一开始就处于劣势。
然而自帕拉米苏口中,尤其这段时间跟随耶多的队伍行走过密林沼泽,她转而深刻体会到了何为“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撇开地利因素,在人数上如果真能逐一击破自是最好,可万一古实的战士倾巢而出,图特一方岂止以寡敌众,简直是以卵击石。
直至此际从亚洛身上,及回想之前无数次对她目露憎恶的古实士兵,她才真正搞清了战事的来龙去脉。
古实深知埃及出兵是早晚的事,接到确切消息后,他们加强了驻扎兵力和对周边的巡防,以及利用对地形的了解暗中藏匿,不作主动出击以保留实力。一直到两个多月前,他们发现一个埃及分队出现在了纳帕塔北边的林地,并在白昼修筑起板桥。慎重起见,集结东岸的古实军队派人趁夜摸查据报埃及军出没的一带,却屡屡无功而返。
另一方面,西岸由甘格拉部族主导的队伍已探清埃及主军的驻点,密集调来战力意欲将其重重包围,一网成擒,不料图特部署连串突袭杀得他们措手不及。奇怪的是埃及将领从不下令趁胜追击。反复数次,甘格拉与亚马登多的领袖反应过来,对方是想用这种方式消磨己方精力,猜度敌人不敢深入,于是他们未有调动战线,反而包围得更紧密。
经历一个多月的对峙,西岸的古实军队自认囤积了足够的兵力,准备在午夜对这支虚有其表的埃及军发起攻击,殊不知,早在两个月前他们已踩进了别人布下的局,并且泥足深陷。
仅凭一把火,整个战局顷刻翻天覆地。
他们起初还懵然发愣,直到哀嚎声烈焰声经由风吹散开来,眼睁睁看着为部落勇士提供匿藏庇护的连片乌木冒出滚滚浓烟,树枝带着熊熊燃烧的火,漫天纷飞,贪玩的火星藉由轰隆倒塌的庞然树干,窜至脚下的土地,当逃生出路所剩无几,死亡之神的微笑近在咫尺,他们方醒悟到太晚了!
东边翠屏一样分隔着卡洼与纳帕塔的密林也有一样的遭遇。
这场足足烧了三天三夜的火,却不曾向南蔓延纤毫,冥冥中,像有一只手拦住了大火行进的脚步。
后来他们无意中发现了一条前所未见的纵长沟壑,其跨度深度,令人瞠目。
原来修桥是伪装,暗挖坑带隔离火种才是实意!
“小姐以为为什么耶多大人要派我们来照顾您?”亚洛睇着面前的女生,神情庄重,“这些雨林世代佑护着古实部族,被甘格拉和维图视为神赐予他们的土地,更有他们赖以为生的丰饶资源,摧毁了这些雨林对他们意味着什么小姐可想而知。不说两大部族,单是在我们周围,随时想跳出来扭断您脖子、扒下您的皮泄恨的古实人就大有人在。”
听完青年仿如亲身经历的描述,她有刹那身置其中的恍惚,即使被他状似忠告的解释拉回现实仍心有余悸。
晓蓠侧头和他的视线相遇,无容置疑,她此刻万分肯定他话语的真实性。
对耶多意图的一带而过也在瞬间转为了担忧。
接下来的几个晚上,晓蓠都没能好好睡上一觉。
明天退潮耶多将带着所有的人渡河,可她却对对岸是谁带的埃及士兵全无头绪,要是没来得及见上图特一面便被榨干了利用价值并顺手杀了报仇,她岂非真的来送死的?
问题是她现在战力为零,没反抗几下身上便被戳出洞了。
呆呆盯着帐顶,眼睛慢慢无意识合上,等被迫张开,好像已经过了一天,黑暗中隐隐浮现出一张并不陌生的脸。
“你怎么……”
来人递上了一包物什,声音极轻:“趁外面没人,小姐请赶紧逃。”
晓蓠诧异地怔了怔,下意识接过包袱,稍一摸索就找到了熟悉的刻纹,眼睛却不禁落到人影的面门上,她歪着头:“为什么?”
黑影低了低头,复看向她,“您说得对,我们追求的可能建立在无辜者的痛苦之上,但我们已经回不了头了。”
两双同样清明的眼睛映照着彼此没有熄灭希望之光的脸庞。
“可假如我们的罪与血能为族人换来解脱,我们甘愿承受所有。即便如此,可以减少对别人伤害的话,我还是想去尝试。”
她一时失却了言语,垂眸,深思地捏了捏硌手的冷硬。
就要天亮了。
都说破晓前的夜最黑最暗。
这样的景致只在映出微光的眼睛里停留了一瞬。悄悄探过身子,踮起脚在营帐间赤足奔跑。
她得跑快点,再跑快一点,不能出任何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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