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风颜录》第76章


望舒脸色不虞,却还是向她伸出手来,冷道:“过来,孤就救你。”
上官那颜深吸一口气,奋力摆脱俞怀风的手臂,飞蛾扑火一样奔向望舒。俞怀风眼眸冷到极点,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回身边,重声道:“不要过去!”拉她到自己跟前,盯着她泪光潋滟的眼眸,心痛难当,“那颜,我救不了你么?”
眼泪从她眼眶里漫出来,再也不接受他的施舍,“你救过我么?你要过我么?”
她疯狂甩开他的手,脚步踉跄地奔向了望舒。望舒一手将她扶住,阴戾的表情无半分怜悯。上官那颜拉住他袖子,浑身发抖,“你现在就杀了我吧!我再也不要忍受这种痛苦!”
被她质问后的俞怀风尚在不可自拔的情绪中沉沦,满心的悲痛莫名,又见她在望舒手中求生求死的模样,心间更是如受针刺。一旁的砚儿早吓傻了眼,见俞怀风难过的样子,不禁想上前拉住他的手,却又不敢挪动步子。
“今日时辰刚好,你还到处跑,不过,爱妃不必求死,为夫匆匆赶来,自会解除你的痛苦。”望舒面无表情看着怀里的人,一手从侍从手里夺过匕首,一手拉过上官那颜的手腕。立即有侍从捧着寒冰容器承接在上官那颜手腕下。
俞怀风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心头不由巨浪卷过,脸色极为不好,上官那颜手腕上的伤痕伴着匕首的寒光,在他眼底清晰可见。那一道道匕首的割伤刺得他眼眸发疼,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呢?
他凤眼霎时间凝成冰魄玉眸,视线全部聚到那只伤痕累累的皓腕上。风声飒飒,他以极快的速度上前阻止望舒的匕首。
众侍从阻挡不及,纷纷被他摔了个跟头,却多多少少拖延了一点时间。血珠已从上官那颜手腕间淌下,汩汩汇入寒冰容器中,血色之艳,令人目眩神迷,心魂俱夺。
望舒眯着眼,手中匕首再刺入一分,忽觉冷风刮过,虎口被震得酸麻,定睛一看,手里匕首早不知飞到哪里去了。他下意识去抓怀里的人,却抓了个空。一道身影瞬间移过,上官那颜已离他三丈之远。他额上青筋暴现,怒喝道:“大胆俞怀风!寻死么?”
俞怀风却根本不理睬他的恐吓,忙用手绢摁在上官那颜出血的手腕上,他手指冰冷而发颤,沾染上她的血液后,愈发冰冷。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他语调亦发抖,抱着半昏沉的上官那颜,一丝一毫也不想松开。他面色沉痛,嗓音不稳,“为什么不爱惜自己?你知不知道我在这里拖延时日,就是不想伤到你?你的命不是随便谁就可以夺走的!”
上官那颜浑浑噩噩间听见这样的话语,眼泪漫过了视线,模糊不可见。俞怀风把她再抱紧,抬眸看向满场,森寒道:“谁敢再取她一滴血,我让他百倍偿还!”无尽的杀意自他身上蔓延而来,瞬间冻结了空气。
众侍从无不胆寒,捧着寒冰容器的小侍从更是腿脚哆嗦,不敢与他目光相接。望舒脸色难看之极,许久,咬牙切齿道:“孤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活着出仙韶院一步!”
俞怀风冷笑:“竖子无谋,太子之位岂能长久,你又能风光几日?”
仿佛被戳到禁忌之处,望舒将拳头捏得咯吱作响,面容阴森道:“那就看看谁先奔赴黄泉!”他霍然转身,对仙韶院喝道:“来人!赐前朝乱臣鸩酒一杯!”
一名年老太监慌张而入,噗通跪下,颤声禀道:“太子殿下不好了!圣上、圣上快不行了,皇后娘娘急召殿下回兴庆宫,接圣上遗诏……”
望舒眼皮一跳,瞳孔收缩,脱口道:“起驾!”
众侍从忙收拾了匕首和寒冰容器,恨不得立即离开这里。望舒临去时,狠狠剜了一眼他嘴里的前朝乱臣,“且留你几日的性命,待孤登基之日,便是你魂归离恨天之时!”说罢,大步离开了仙韶院。
报信的年老太监一眼瞧见吓呆了的小公主,便顺手抱了起来,叹道:“小殿下呀,快去见你父皇最后一面吧!”
众人离开后,仙韶院如潮水退尽的海滩,安宁一片。
上官那颜缓缓睁开眼眸,见手腕间被遏止的伤口,眼里的疯狂之意顿起,另一只手就要去扯掉那里的障碍,她急切渴望体内奔腾的血液释放出来,不要再逆冲她的经脉,让她头痛欲死!
俞怀风紧紧扣住她的手,命令道:“不得胡来!”
“难受!难受!让我死了吧!”她口里不停念叨,拼命从他束缚中挣扎。
俞怀风抬手封了她穴道,在她颈边一捏,让她昏睡过去。终于安静下来,他鬓边汗水滴下,看着她憔悴的容颜,眼里的疼惜一层盖过一层。
血液中似有千军万马在奔腾,要冲出她的头颅,她用拳头狠狠砸向脑穴,难受地不停叫嚷:“殿下!为什么还不救我?让我死吧!求你了求你了!”
有温暖的手抚上她的额头,按着某些穴位为她缓解痛苦。不够!不够!她心底烦躁,不耐烦地摇头,嘴里难受地哀鸣,“我不要了不要了!我的血都拿去吧!拿去吧!不要再折磨我了!”
有人在耳边怜惜地唤她,“那颜,忍一忍!”
语调里都是担忧,都是关怀。她在黑暗中静了一瞬间,是谁在身边?额头上那只手掌的温度绝不是望舒所有,望舒在哪?为什么还没给她放血?难道忘了跟她的约定?还是想作弄她,让她哀求他?
管不了那么多,脑中思维混沌一片,她汗水湿透的手心猛然抓住一只手,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睛蓦地睁开,气息急促,凌乱魇语道:“夫君,好夫君!为什么这么狠心?”
被她抓住的俞怀风浑身一颤,愕然与她相对。她死死抓住他不放,眼里看着他,却并不是真的在看他。他眼瞳里是她的倒影,深深烙刻的身影,他声音低哑道:“你看清楚,我是谁……”
或许是他语音中的伤痛触到了她心窝,或许是他眼眸里的难舍点醒了她沉睡的意识,上官那颜忍着脑中剧痛,奋力看清眼前,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那想起来就使灵魂沉沦的容颜竟在跟前!
“师父!”她下意识这么唤他,忘了日间曾怎样漠然地称呼他大司乐。
“看清楚了,我不是望舒。”他面对着她,一字字提醒,眼里神色令人难解。他无法继续容忍,她一遍遍喊着太子之名,求那人施舍与恩赐。
仿佛被烫着一样,她迅速收回抓住他的手,双手抱着头,重重磕到床沿上,凄声嚷道:“你们要我的血,我都给你们!快拿匕首来,要多少我给你们多少!”
重重的撞击声让俞怀风情绪几近失控,他一把抱起她,制止她疯狂的举动,手指发颤,摸着她撞了一片红痕的额角,“那颜!我留你,不是要你的血!我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到你,绝不会!之前……是我错了,不该扔下你不管……”
整个人靠着他坚实又温暖的胸膛,听着他的道歉,上官那颜泪流满面,强抑着头颅里的痛楚,用片刻的宁静倾听他的诉说。
她哽咽,抓着他衣襟,“师父,不要再抛下我好不好?”
他收紧手臂,理着她凌乱的青丝,应道:“安心在这里,不用害怕!”
她抬起头,倔强地看着他,“你答应不再丢下我!”
俞怀风看着她坚定的眸子,迟疑了一下,他与她的路程终究不会永远并联,各自的命途轨迹谁也把握不住,然而此刻,他能说什么呢?
“好,我答应你!”
得到了承诺,她犹不相信,“真的么?”
“真的!”
她脸上绽放了笑意,眼角犹带着泪光,喉中哽咽了一声,埋首他胸前,咬唇大哭,究竟是不是梦境,是梦境的话几时醒,不是梦境的话难道说她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她不敢相信,一切来得这样快,虽说这之间她已经过了漫长的等待,但对于她一直不敢作太多奢求的师尊来说,再漫长的时间也算不得漫长,因为其难度实在太大!
幸福满足感尚未持续多久,头颅里的血液又开始奔突,她闷哼一声,抱着头又想撞击床沿。俞怀风手指间拈出了银针,扎入她脑后玉枕穴、角孙穴以及颅熄穴,指腹轻轻转动。
再看她,脸色红润,星眸半睁,眉心一点嫣红依旧妖艳,朱砂一抹,虽风情犹添,却不是善兆。
“望舒是不是给你服过药?”他问道。曾经她虽在仙韶院晕倒过,当时也是眉心嫣红,但他用药浴为她镇下了异象,如今变本加厉,必是又有烈性药物作引。
上官那颜难得的暂时舒畅,含糊道:“每五日他给我服一粒药丸,每月引血脉从手腕上放出,不然会头疼欲死。”
俞怀风脸色奇差,沉声再问:“你手腕上深浅不一有四道伤口,便是四次割破血脉,引血的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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