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襄》第159章


扶襄一三二、智计百出各欢愁(下)
虽然,在阙王撤军的那一刻,扶襄即知阙国危矣,但这仿佛摧枯拉朽般的亡国速度,仍使她震诧良久,想来是先前受创太重,失败的烙印以及恐惧根植于阙国将士心中,再度与越军交锋时,全无求战求胜之心,故而溃不成军,一败涂地。
有关阙王的下落,郎硕递向原王的陈情书中稍有陈禀。仓皇出逃的阙王做了一个还算明智的决定,在如今各种复杂情势下,苍劲山称得上最佳落脚点。无论路在何方,总需喘息调养。
扶襄还在为挚爱国家的阙国费神唏嘘之际,久别了多日的扶宁回来,亲自向她送来一个刚刚到手未久的讯息。
扶襄听过后,并没有过激回应,在扶宁、扶粤忧忡的眼神怀中安静详和地用完午膳,而后独自上了羊公山。
不知过了多久,背后一道声息幽幽迫近。
她回眸淡觑:“王上的恶趣味百年如一日的有增无减。”
“喔喔,咱们的王后心情不佳,是准备在此化身望夫石与山一体么?”无视于她散发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不请自来的某人挤坐到同方大石上,“哈,此处的视野极佳呢,俯望下去,无论是原国大营还是越国大营,都如砚台般大小。”
“可惜天下这张大案,容不下两块砚台。”她道。
“看起来是如此没错。”冉悫答得无关痛痒,“那么,王后心情好点了么?”
她莞尔:“多谢。”
“与其道谢,不如告诉我王后是在为什么担心?”
“明知故问。”
“问一下来得比较有趣。”
她边将自己被风缭乱的一把秀发抓住,一绺一绺编结成辫,边道:“我方才在想,原来无论我和他有怎样糟糕的开始和结束,我都想他好好活着,就此一生不见也好,各自琵琶别抱也好,只要他平安无事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一处,就够了。”
噗。冉悫失噱:“这等楚楚动人的女儿情态,朕还是头一次见着。单看此时,王后也只是个普通的女子,根本无法将你与那个在疆场上指挥若定杀伐决断的人想到一处。”
“如果为了顺应潮流,我是不是该说我宁愿做一个相夫教子的普通女子,而不是与男人争夺天下的扶襄?”
“嗯……”冉悫沉吟,“虽然不知你这样的人生在太平盛世会是怎样的人生,但绝不会是一个能够待在绣楼绣花弹琴等着男人上门迎娶而后乖巧一生的小妇人罢?”
扶襄颔首:“所以,你大可以不必理会我的,任何时候,我都不会寻死,只会想如何才能最好的活下去。”
冉悫仰天长叹:“但请王后记得你可不是人见人爱,想要你死的人,世上大有人在。”
“对啊,想要我死的人,就在眼皮底下。”
缠着赖着硬要她收下亲手削刻的丑陋木偶,叫着彼此的名字根本匿不住身形的迷藏,因为一点小事互相怄气不睬晚间却挤进一个被窝内共眠……那时的两小无猜,静若初雪,被一个叫做“岁月”的东西浸得面目全非,打得支零破碎。
嵇释想杀她。
“我不想他死。”
“他?左丘无俦?还是……”
“嵇释。”金光曾因为他的精心算计儿动过复仇之心,可是,她从未想过要他死。
冉悫捂脸哀叫:“怎么办?我家王后四个多情种,怎么办?怎么办?”
“虽然不想他死,但如果他一定要杀我,我也不能引颈侍戮。帮我罢,王上,我要让他再无机会杀我。”
“好嘞!”某人雀跃不已:世上还有什么比挥剑斩断别人的情丝更值得努力地事么?答:显然没有。
扶襄一三三、一花一叶一世界(上)
战局演进更迭,瞬息万变。
原国在夺取了越国的三城后,继续向周边蚕食扩延,自然遭到了越国的奋力抵抗。而后嵇释妙计夺回一城,扶襄则设法另陷两镇,此进彼退,各有胜场。
不同于这边智计颉颃下的交锋,叶国战场出现惊人转折。
原本,在奢城儿阻挡在左丘无倚的前进路上,叶国暂且无忧。然而,虫生木内,外强中干,真正的溃亡,多是由内及外。
叶国宫廷内,妤贵妃不甘久屈王后之下,在父亲寿辰时将一封密信装在亲手绣制的锦袍送出宫外,其父看罢女儿满纸血泪的委屈,悲愤交加,豁出全部家产不要,以巨资结交当朝权贵,弹劾王后专权,僭越妇德。
当初叶王赴越遇刺,朝堂各方对曾力阻王上前行的王后既愧且畏,事后各自称服。如今时过境迁,且王后的权势委实过于膨胀,正巧有人送来火种,少不得煽风点火,热闹一番。
对王后感情颇深的叶王,起初并不理会朝堂杂声,直至声浪渐嚣,眼看安抚不住。
穰永夕不是没有听见消息,也隐隐猜到了那些声浪的源头,为警告对方,向心腹下了命令,不过仍是心软,是谓给以颜色,小惩大诫。
而这恰恰给了对方反手一击的机会。妤贵妃父亲重病,恹恹厌食,面如蜡纸,王都名医束手无策。奇异得是,过不几日,宫中妤贵妃所生的二王子竟也得了相类病症,朝野中渐渐弥漫起王后施毒于贵妃之父之子的口声。
为辨识真伪,沈括亲至妤贵妃娘家,果真,贵妃之父与二王子病貌如出一辙。自兹心生疑窦,对王后宫内宫外的权能开始多方设限。
向王后屈膝低首多年的妤贵妃终觉吐气扬眉,在王后面前的言行逐显洒脱无拘,一旦忘形太过,被王后施以宫中家法。若是往前,妤贵妃自然要忍下,这一回偏偏哭诉道王上面前,语道:臣妾之命死不足惜,望王上体怜二王子年幼,保他平生成人。
外患频频,边境不宁,沈括心烦意乱,此时见得爱妃梨花带雨,又记起王后多日不曾给过自己好脸色,一时怒至顶点,下令王后闭门自省,六宫事务交予贵妃代为打理。
事情发展到此,还俱是内廷宫闱的后妃之争,不足以动摇国本。将这份暗流激化为汹涌巨浪的,是此后不久的太子中毒呕血事件。穰永夕惊闻,不顾禁足令未除,疯了般赶到爱子寝宫。所幸安排太子身边的心腹第一时发现即为太子服下了扶襄配置的解毒丸,免了性命之忧。虽如此,那痛苦扭结的小脸仍直直灼痛了一个母亲的心。她无害人子之意,别人却有戕她子之心。惟有这点,惟有涉及到自己的儿子,她不能有任何通融与退让。
是以,当王上因她擅离禁宫前来现责叱,她看着陪伴在王后身边的妤贵妃,下令:“杀。”
在王上的眼前,妤贵妃身首异处。
不消多说,叶国王与后因之决裂。
拥护王后的禁军护着王后与太子弃离元兴城,投奔到银川近处的奢城儿大营。
奢城儿慷慨接纳,并极为好爽地抓住了这个契机,在叶国边境四座城镇的守将仍将她视作友军之际,不动一兵一卒将四城纳为己有。
另一边,左丘无倚乍不见了拦路的奢城儿,纳罕之余却毫无迟滞,大肆展开了对叶国的征伐。
此后,这两人仿佛两只比着胃肠的饕餮般,各自向前侵吞着叶国的土地。
其时,叶国的太上王沈赦身在越、原边境,闻得此讯,半晌难有一字发出。许久之后,他呐呐吐息,看向半讥半笑的扶宁,道:“这才是成也扶襄,败也扶襄,叶国太过依赖于扶襄设下的保护层,方有今日之祸。”
扶宁吃吃怪笑:“也许,是你的儿子不够英明,若他能够看清真谛,纵然想废后,也该有提前的布置。你最最珍惜的江山,就此毁了呐。”
扶襄一三三、一花一叶一世界(下)
左丘无俦伤势痊愈,重返战场时,已是又一年的开始。
这时,天下在明眼人眼中,已分为三处,各位左丘无俦、嵇释、冉悫所有。
阙国全土尽归嵇释版图,不复存在。
叶国在奢城儿与左丘无倚的鲸吞下风雨飘摇。
奢城儿既为原国贵妃,所涉疆域自归原国无疑。当左丘无俦出现在与叶国的战场上时,她望风而动,迅速收拢战线,将所有兵力放在了防御中,未再贸然行动一步。
有人道奢城儿是怕了左丘无俦,她掩口娇笑,道:“我当然怕,那可是左丘无俦,那么多人怕,我岂能例外?自有能喝他分庭抗争的人,我又何必自己送上门挨打?”
这个“人”,指的当然是扶襄。
原国与越国的战争,尚在持续,前者牢牢盘踞住原属后者的五座城池,步调且缓且稳,不急于推进,也绝不见任何退却。就是这等柔若细风力若飓涛的太极打法,使得本该在左丘无俦伤重不出之期得到最大斩获的嵇释寸步难行,懊恼积累于胸臆,恨怒已臻顶峰。
有感于此,每当脑中稍有闲暇,扶襄便会猜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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