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华若梦》第65章


“凭什么你们成双成对,我就要孤独无依?绮云,你还好吗?知道吗,我只能躲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偷偷想你,无日不在思你念你,为你入了魔道。”男子狂吼道。
“神经病啊,你弄丢了恋人,与我等何干,快停了手中的曲子,不然信不信,龟爷我捉住你,非咬烂你的手不可,叫你今生今世再弹不成曲子。”小乌龟捂着快疼得炸开的脑袋,狠狠道。
“哼哼,我好怕哟!”男子继续不依不饶地弹,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这位公子,你到底为何发狂,我们不知为何就惹恼了你。”瑾瑜疼得有气无力道。
“为什么?好吧,我告诉你们。”男子终于停止了弹奏。
“我叫钟鸣,家中世代都是琴师。几年前,我居住的地方发生叛乱,被朝廷平定后,照例从发生叛乱之地挑选了一些年轻男女带回宫去,女子为宫婢,男子为内侍,我不幸被挑中。
我一身白衣,身后背一把桐木琴,衣袂飘飘彷若谪仙。侥幸的是入宫后,我并没有沦为内侍,而是凭借我高超的琴技,成为君王的琴师。
我脚上被戴上昭示着我罪人奴仆身份的沉重镣铐,那铁链深深嵌入我脚脖处的皮肉,行走间在身后逶迤出一道长长的触目惊心的血迹,皮肉之苦不焉然能令我屈服?我依然高高扬起我傲然挺立的头颅。
君王高坐殿上饶有兴趣地打量我,他身边的一个不同于一般宫女、亦不同于其他妃子贵妇的少女,微笑着上前打开我脚上的枷锁。后来我才知道,她深得君王的信任与*爱,她的母亲是君王的乳母,两人喝着同样的奶长大,君王对她自是另眼相看,只等时机成熟,纳为妃子。
她就是绮云,美丽善良,温婉和顺,不同于君王的阴晴不定,暴戾凉薄。她怜悯地望着我,眼神中满是真诚友善,枷锁摩擦深嵌的痛楚使我难以承受,看似弱不禁风的她仿佛感同身受。
她解开枷锁的手势便格外轻柔,抬头见我疼得微微皱眉,便对我报以友好灿烂的笑容以示安慰,她绯色的长裙,在风中轻舞飞扬,掠过我的面颊,一种幸福安宁的感觉在心中升腾,暂时缓解了我身体上的痛楚。
君王命我为他抚琴一曲,我只好应命,指尖在琴弦上翻飞如蝶,桐木琴特有的琴声如淙淙流水倾泻而出,那是家乡的曲调。琴曲萦绕间,隐隐听见静静立在君王身后的绮云哼着同一支曲,我蓦然回头,才知原来她竟与我来自于同一个地方,于是我的弦声中深藏了那初遇的情绪。
意想之外的发现!这支曲子便不再是为君王而奏,而是为她,让她听见家乡的曲子。
我回琴技得幸于君王,由一名生死难料的囚徒一跃而成炙手可热的宫廷琴师,有君王游幸处便有我悠扬的琴声袅袅飘起,我也有了更多的机会见到总是与君王出入殿堂形影不离的绮云。多少人恨得眼睛出血,多少人嫉妒到牙根发酸,我都视而不见,只是心如止水地弹我的桐木琴。君王的恩*于我微不足道,我弦声中的情思只想诉说给静静立于君王身后的绮云。
没想到,君王竟然想让我侍寝。寝宫中,两两相对之下,他笑着抱住我,我宁死不从,兀自扬起我傲然的头颅,身后背起的桐木琴,对他报以无言的反抗。
他是君临天下的王,翻脸不认人,他还从没尝过被拒绝的滋味,偌大的宫殿,没有谁敢违逆他的意思。撕扯退让间,我心爱的桐木琴被暴怒的君王狠狠摔在地上,生生断做两半。我震惊,心疼,跌坐在地上不住颤抖。知道吗?桐木琴是我与家乡唯一的纽带,盛怒的君王生生扯断了家乡留给我的念想。君王被败了兴致,冷冷一笑,我被赐廷杖一百,囚禁于密室,非诏不得见人。
我原本就是一个囚徒,信手弹拨几曲便轻易得到君王万千*爱,无上荣耀。然而不过一夕之间,乾坤流转,我又被囚禁在凄清萧瑟的密室,满身伤痕无药无医,连视同知音的桐木琴亦被损毁,只余下一身血迹斑斑的白衣日夜相伴。
绮云担心不过,悄悄带着药膏前来探望我,悉心为我剔除腐肉,敷上草药。又煮了清粥小菜一勺一勺喂给我,当着我的面,她的笑容如我们初见时那样开朗,给予我深深的安慰,可是背过脸去,我就能看见她擦拭腮边的泪痕。因为有她,密室的冷寂岁月,也变得好过许多。
待我伤势渐愈,绮云问我究竟为何失了君心,我只是别过头淡淡道,技艺鄙陋,不慎弹错了曲调以致遭此飞来横祸。绮云知道我不愿多言,便也不再多问,只是从宫外请人制了新琴赠与我。我抚琴时总是郁郁不乐,绮云也说,琴声中少了韵致。
制琴的木头是大有讲究的,唯有我家乡产的桐木方可弹出往昔的韵味。没了家乡的桐木,也就弹不出家乡的曲。砸坏的桐木琴早已不在,于是,绮云又想尽办法托人从家乡运来桐木,又赶制出一把于先前一模一样的桐木琴。交到我手中时,我虽一向清冷如谪仙,面对她的诚意,也泛起温柔的笑意。
灯辉摇曳满都城听着雨,夜风散开几圈涟漪。那日约定了见面,到傍晚却下起雨来。我担心她不会来了,可她还是如约而来,冒冒失失地闯进来,满身衣裳都湿透了还抬头冲我傻笑。纷飞的雨迷乱了静如止水的心,暖黄的烛光摇曳出*的姿态,我拨弦的手势越来越凌乱,她起身吹灭了灯,她身上晶莹的雨珠洇湿了我的白衣,我为她备下的蓑衣,最终也没有用上……
日理万机的君王再也没有提起过我,前朝政务繁杂,后宫美人如云,至于一个心血来潮*过几日又转头丢在脑后的小小琴师,他早已忘了有我这个人。
绮云依旧克尽职责日夜随侍君王左右,他们依旧情深意浓,无分彼此。
岁月如流光无声淌过。绮云抽空便会来密室探望我,她常常挽指做蝴蝶从窗框上飞起,飞过我的指尖和眉宇,彼时的呼吸声只因有她也会渐渐宁静,她喜欢吹了灯让我拥抱着她……
终于,君王的一位妃子诞下一对双胞男胎,君王高兴到心花怒放,大赦天下,被遗忘的我也得以出宫回乡。我背着绮云费尽心思为我制作的桐木琴,孤身步步走远,走出宫闱,走回他日思夜想的故里。
曾经痛恨到极点的宫闱,因为绮云,真正到了离别时也有了怅然的不舍。蓦然回首间,仿佛还能看见绮云静静立于君王身侧,隐隐听见她轻轻哼起我们最熟悉的那阙曲子。
第一百零一章 七七四十九重难之隐僧的欲望
那时,君王手中应该抱着新生的孩子,满脸喜气,可他还要求绮云永远留在宫中守护他和他的孩子,他许她成为他的*妃。
君王眼中无上的厚爱与荣耀,于我于绮云皆是一场悲剧。
我不想终老故乡,四处流浪至此处,捻了悲欢谱作琴曲,端坐土堆悠然弹起,弦声绕梁间轻轻一叹,才知何谓身不由己。
君恩无常,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宫闱往事皆如浮生一梦,醒来时除却手头这把桐木琴,什么也没有了。卧病时再没有谁会喂我一勺热粥,下雨时再没有谁会冒冒失失闯进我的房间抱住我,只能由岁月依旧如流光无声淌过。
若为此弦声寄入一段情,北星遥远与之呼应,再为绮云取出这把桐木琴,我又弹到如此用心,琴声中仿佛还夹杂着她低沉的抽泣。所以,你们凭什么在我这个伤心人面前出双入对,平白刺激我的痛处?”琴师眼中泛着悲伤的柔情。
“公子口中的绮云姑娘,现在何处?”瑾瑜一脸的同情。
“她已是君王的妃子,君王赐她住在朝露宫里,美丽的囚笼生生隔断离人的情思,而我是放回水中的鱼,长长的路途是怎么也走不完的诗句,这回忆就完结在那里。”琴师眼中满是泪滴。
“好,我现在就去问她,是愿意长伴君王左右,还是愿意同你浪迹天涯。在我回来之前,还请公子信守承诺,若再伤及无辜。”瑾瑜抱拳道。
“真的?”琴师面露喜色,将信将疑道。
瑾瑜顾不着回答他,一个筋斗,翻飞而去。
“公子放心,二哥说到做到,绮云姑娘若真对你有情,定会随他回来见你。”璎琪劝道。
“好吧!那我们就边吃边等。”琴师见天色不早,备下酒食,款待璎琪、小乌龟等人。几人席地而坐,大快朵颐,无拘无束。
初升的月亮又大又亮,伴着那皎洁的月光,琴师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钟鸣,我以为今生再也见不到你了,不曾想,还能有人将我带出那个不见天日的鬼地方。”
是绮云的声音,钟鸣周身激动,似有电流闪过,蓦地起身,呆呆地看着瑾瑜身边的宫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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