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华若梦》第76章


猎野围城邑,所向悉破亡。
斩截无孑遗,尸骸相撑拒。
马边悬男头,马后载妇女。
长驱西入关,迥路险且阻。
还顾邈冥冥,肝脾为烂腐。
所略有万计,不得令屯聚。
或有骨肉俱,欲言不敢语。
失意几微间,辄言弊降虏。
要当以亭刃,我曹不活汝。
岂敢惜性命,不堪其詈骂。
或便加棰杖,毒痛参并下。
旦则号泣行,夜则悲吟坐。
欲死不能得,欲生无一可。
彼苍者何辜,乃遭此厄祸。
边荒与华异,人俗少义理。
处所多霜雪,胡风春夏起。
翩翩吹我衣,肃肃入我耳。
感时念父母,哀叹无穷已。
有客从外来,闻之常欢喜。
迎问其消息,辄复非乡里。
邂逅徼时愿,骨肉来迎己。
己得自解免,当复弃儿子。
天属缀人心,念别无会期。
存亡永乖隔,不忍与之辞。
儿前抱我颈,问母欲何之。
人言母当去,岂复有还时。
阿母常仁恻,今何更不慈。
我尚未成人,奈何不顾思。
见此崩五内,恍惚生狂痴。
号泣手抚摩,当发复回疑。
兼有同时辈,相送告离别。
慕我独得归,哀叫声摧裂。
马为立踟蹰,车为不转辙。
观者皆嘘唏,行路亦呜咽。
去去割情恋,遄征日遐迈。
悠悠三千里,何时复交会。
念我出腹子,胸臆为摧败。
既至家人尽,又复无中外。
城廓为山林,庭宇生荆艾。
白骨不知谁,纵横莫覆盖。
出门无人声,豺狼号且吠。
茕茕对孤景,怛咤糜肝肺。
登高远眺望,魂神忽飞逝。
奄若寿命尽,旁人相宽大。
为复强视息,虽生何聊赖。
托命于新人,竭心自勖励。
流离成鄙贱,常恐复捐废。
人生几何时,怀忧终年岁。”女子一气呵成。
“哦,阁下莫非是文姬夫人?”瑾瑜恍然大悟。
“文姬夫人?二哥说的是东汉末年有名的才女,蔡文姬吗?”璎琪问道。
“嗯,夫人刚才朗诵的明明就是《悲愤诗》!”瑾瑜应道。
“边荒与华异,人俗少义理,听的我好难受啊!您是在说自己被掳*的屈辱生活,在不忍言、不便言之处,仅用少义理暗含着自己被侮辱被*的无数伤心事。太可怜了!”夭夭热泪盈眶。
“史书上说,是曹孟德用重金将夫人赎回来的,我一直弄不明白,曹孟德旷世英豪,夫人更是绝代才女,你们之间有什么故事吗?”璎琪饶有兴致地问道。
“孟德常被人说成是枭雄,生逢乱世,他逐鹿中原,消灭众多割据势力,统一了北方大部分地区,与刘备、孙权形成三足鼎立的天下大势。这些倒不是我所欣赏的,在我看来,他身上有难得的文学修养,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他的诗慷慨悲壮,不少都堪称千古绝唱。”文姬夫人淡淡道。
“夫人是与曹孟德同时代的才女,出身名门,你的父亲是汉末著名大学者蔡邕。听闻你承继家学,不仅博学多才、精通音律,而且美貌出众,气质优雅。今日一见,才知所言不虚!”瑾瑜不由地赞道。
“我生于东汉末年有名的书香世家。我的父亲,是大名鼎鼎的一代硕儒,是当年文化界的一代宗师,也是当时最有名的文学家,音乐家,书法家,他的焦尾琴,他的《广陵散》,他的《曹娥碑》,他关的《后汉书》,相信你们都听说过。我出生在这样的簪缨世家,自幼就受到了熏陶,耳濡目染,所以长于才辨,妙于音律。孟德早年曾师承于我父亲的门下,算得上是我父亲的半个学生。那年,我父亲因为董卓的关系被打进了大牢,我便前往孟德处求情,希望他能看在往日师恩的份上出面搭救。他欣然答应营救,只可惜,他的搭救还是姗姗去迟,父亲为报董卓知遇之恩,终究受到株连,死在大牢之中。从此,我的境况亦是一落千丈。其实,在父亲去世之前,我的第一任丈夫就已经离世了,当时我正守新寡。十六岁那年,父亲把我嫁了一户姓卫的人家,丈夫名叫卫仲道,算是门当户对的,丈夫对我不错,可惜身体太差了。婚后不到一年,他便咯血死去。公公婆婆认为我不祥,嫌弃我克死夫君,我在夫家根本就呆不下去,只好回到娘家。那个时候,汉室势微,宦官与外戚交替专权,民生凋敝,狼烟四起。我死了丈夫,连相依为命的父亲也遭横祸,跟着含冤离世,没多久,家道中落。我这所谓的一代才女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也成了乱世中无依无靠的飘萍柳絮。我生命象受到诅咒,已然苦到这个程度,却远远没有结束。我想不到,还有更加可怕的不幸灾难,在我的身上降临。董卓被诛杀之后,军阀混战,各路枭雄风起云涌,中原大地干戈又起,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孤苦伶仃的我随着颠沛流离的乱民,被一群南来作乱的匈奴兵掠掳去了大漠。那时节的匈奴人,虽然与中原文明打了数百年的交道,却依然保持着其野蛮凶残的本性。我还算美丽端庄,不幸落入这样一群野蛮的兵痞手中,我作为一个战俘,作为一个女人,能遭受到的创伤与凌辱,你们可想而知!被掳这年,我不到二十三岁,那是一段痛不欲生的经历,那也是中原子民最惨痛的一段历史,那段苦难的历史,最终被饱经风霜的我写进了她的这首诗里!”文姬夫人提到往日的伤心事,泪流不止。
“这是诗吗?!这哪里是诗啊,这根本就是催人泪下的控诉!这根本就是摧肝裂胆的乱世悲歌!”白若影情不自禁地颤栗道。
“我离开中原,一去十二年,作为战俘的我,十多年里,远离家园,远离故土,饱受摧残,饱经*。因年轻貌美,加上知书达礼,气质还算娴雅,我被匈奴人当成最珍贵的战利品,几经辗转,献到了匈奴左贤王的手上。左贤王对我一见倾心,纳为妃,当然只是众多妃子中的一个,几年以后,我给这第二任的丈夫先后生下了两个儿子。因为左贤王,因为两个亲生儿子,我的悲惨命运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缓和,可是悲伤的心情,依然与日俱增,我想我的故土。我不是普通的战俘和奴隶!我是中原蔡邕的女儿,离乡别井的孤零,俗殊礼异的痛苦,所有这一切的一切,就象是一把把尖刀,时时刻刻摧残着我那颗饱经创伤的心灵。虽说异国夫君对我还算不错,可是语言文化的不同,我们彼此之间还是有隔阂的。我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也不是不知礼义廉耻、缺少气节之流,我只是不想死在异国他乡,我r日都想着回到曾经与父亲一起生活的那个充满温暖的家。”文姬夫人痛哭流涕。
“唉!闻者恸容,听者落泪!有人曾说,宁为盛世狗,莫为乱世人!我今天算是明白这话的意思了。夫人这如泣如诉的千古绝唱,让我们听见、看见当年多少您这样的汉家女,她们痛失家园,惨遭掳掠,生活在那举目无亲的异国他乡,那是怎样惨绝人寰的痛苦与悲伤?”璎琪又痛又气,情绪起伏不平。
“我与孟德之间,怎么说呢?有缘无份吧!”文姬夫人顿了顿道。
“听闻他有许多女人,文姬夫人与他的那些女人肯定是不同的。”瑾瑜接口道。
“在我待嫁之时,孟德一直在外征战,命悬一线。在南匈奴的十二年中,我为左贤王生下了两个儿子,大的叫阿迪拐,小的叫阿眉拐。此时的孟德,正在逐鹿中原,基本扫平了北方群雄,不仅当上了宰相,而且还把汉献帝由长安迎到了许昌,后来又迁都洛阳。天下初定,他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开始回忆过去。他想到了死去的忘年交蔡邕,想到了我,一个孤身女子,会流落何方呢?于是开始派人到洛阳、关中一带,四处查找我的下落。若从惜才爱才来说,我遇上孟德,算是高山流水遇知音了吧。”
第112章 七七四十九重难之艳鬼7
“夫人说的是!”瑾瑜微笑道。
“我如今别无他求,我一生流离失所、骨肉分离,只求几位能想想办法,让我见一见当年遗留在匈奴的两个孩儿!”文姬夫人说出心中所愿。
“他们如今早不知转世投胎多少回了!”小乌龟咕噜道。
“璎琪,你说这个忙我们该不该帮?”瑾瑜若有所思道。
“那还用问吗?我知道哥哥在顾虑什么,使用时空调转的法子,将夫人送去她归汉十年后的匈奴,就能让夫人看到她两个儿子长大后的样子。这样做,会耗费我们不少体力,想必这就是哥哥顾虑的地方。”璎琪道出瑾瑜心中的困惑。
“无妨,只要你同意,我便无所顾忌,耗费些许体力实不足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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