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田园》第192章


那最起码大江那三口仁义,现在搬到了镇子上,跟陈大川的关系有缓和,凭什么再让帮着根本不搭理二哥一家子的狗蛋狗剩呢?
而且铁蛋那孩子勤快,独撑一个铁器铺子,不知道卖了多少力气吃了多少苦,帮衬着有意义,而狗蛋狗剩两兄弟?那就是奸馋滑懒、烂泥一堆糊不上墙的,一辈子务农没见识的陈老爷子,都看不下去。
“老陈家这是要败了呢!”老爷子恍恍惚惚的想着,好在,两个儿子出去了,在李官镇,早晚都会出息。
陈大川的两个儿子,老爷子也偷偷见过几次,长得聪明伶俐,最近越发的厉害,跟在欢儿少爷和一位先生身后,说的话之乎者也的,他都听不懂,这是要有大出息了啊!
为什么当初就非要把这么有出息的一个儿子给撵出去呢?都怨这个丧家的娘儿们,闹腾的不死人就不肯罢休……
陈老爷子漫天的思绪,被一阵急促的喘息声打断,老太太喉咙里有痰咳不出,整张脸憋得发了青紫。
“大海——狗蛋狗剩——快来——”!
老爷子只来得及叫了这么一次,就赶紧双手拽起老太太的肩膀,让她能直立起身子,顺便通畅一下呼吸。
事实证明,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陈老太太竟然没用请郎中,也没有儿子孙子在床前帮忙,那口气就喘匀乎了……
“狼来了,狼来了——”,叫了很多次,结果狼总是没来。
以至于陈大海一家四口都根本不拿老爷子的喊叫当回事儿,跻拉着鞋子来到正屋时,老太太已经又精神了。
“你爹棉裤腰的嘴,啥有用的话都说不出来,大海你去找老二,趁着我活着,剜出点银子来给我孙子娶媳妇。”
咳出了老痰,老太太这话说的利索极了,长期卧床,屁股上都磨破了皮也浑然不觉,眼珠子转动的也灵活:“跟那个丧良心的小子说,要敢不给个百八十两的银子,我死了都不给他报丧!”
似乎这样就能伤害到陈大川似的。
江氏撇着嘴往后拽自家男人:“要是要银子这么好要,咱家早就不住这破房子了,上次大海去镇子上要翻盖房子的钱就没得着好脸儿,阿草那丫头恨不能掂棍子把你儿子给打出来,二哥都没哼哼出啥,王秀娥那娘儿们还一口一个‘你们得自己过日子’,哼,我们可不去要,就让你孙子们个个打光棍好了!”
狗蛋早拉着狗剩跑了,谁都不知道这俩野小子天天在外面都做些啥勾当,陈老太太再一次被噎的几乎蹬腿儿,手指着儿子儿媳,哆嗦着说不出话。
陈老爷子早烦了,叼着旱烟袋躲到了院子里看星星,听到儿子儿媳妇互相推搡着从屋里出来,也没搭理。
深秋了,夜色挺清冷,往大青山望去,还能望见几盏灯笼的微光,那是他的孙子们在别墅的二楼平台上做着什么事儿吧?自己怎么就厮混的跟亲孙子亲近不得了呢?
隔壁的狗老是叫,陈老爷子紧了紧身上的破夹袄,当初养猪场废了,王家老爷子临走,他舍着老脸把那几条有灵气的狗给留下了,结果,被馋嘴的儿子孙子们给宰了吃肉,王老爷子现在,是见到自家人就想打架,连门都不让进的。
一辈子的老脸面,就这么丢着丢着丢干净了,村子里没有人家肯高看一眼,弯着腰驼着背在地里收庄稼,路过的村民一个肯伸手帮忙的都没有,可明明很久以前的秋收,全村子的人都热络的很……
☆、第二百零二章 终于作死
阿珠那个丫头心也忒狠,在陈家庄呆了半年多,硬是没来看爷爷奶奶一次,连带的两个弟弟也从来没露过面儿,走在路上见到了,招呼都没一个,自己即便想拉下老脸跟孙子亲近亲近,那两只凶神恶煞般的黄金蟒也坚决不允许。
这村子里大凡跟阿珠熟稔的打过交道的人家,都或多或少的接受过阿珠的礼物,点心布头啥的也不值当的啥,给亲爷爷奶奶送点儿又能怎么啦?恁的狠心……
陈老爷子一直在外面蹲到双腿全麻木了,大鼻涕都流了出来,这才缓缓的起身,跺着脚走回屋里去。
一辈子作个不停的陈老太太,难得睡得安生,躺在炕上纹丝不动,既不喘也不骂,更没有支使他干这干那……
今儿能睡一个安稳觉儿,陈老爷子关了门,把早就熄灭了的烟袋锅子丢在炕桌上,吹了灯,自己拽了个被子在炕桌另一头裹好,倒头便睡了。
原来呢,陈老太太一晚上总能找出两三个事儿来安排,可是今夜实在幸运,陈老爷子难得的睡了一整个囫囵觉儿,没人喊他一声,更没人隔着被子踹他一脚半脚的……
陈老爷子甚至幸福的做了个美梦,别墅的平台上也有了他的身影,穿着件油光水滑的皮袄半躺在一把太师椅上,头上也戴了一顶狐狸毛的帽子,旱烟袋锅子里面装的满满的上好的烟草叶子,吸一口,看一眼背着手摇头晃脑的孙子们,听不懂他们在背的啥书,但是很好听。真的。
只可惜这梦忒短,一辈子没享过清福还得下地劳作的老爷子,那生物钟是杠杠的准时,鸡叫三遍,已经双脚落地准备洗漱了。
“老婆子,你这是全好了啊?一整夜不闹腾,怎么样?精神头儿养足了吧?你要是觉着能行。我就带着你去镇子上住下。到明儿,咱得亲眼看着大孙子娶孙媳妇不是?”
老爷子很开心,嘴里唠叨着:“你要是再嚷嚷着病的要死了。我可不管了,反正明儿的孙媳妇敬酒,我得在场……”。
一辈子跟自己拧巴的老婆子,却始终沉默着。不吱一声,一动不动。
这可不是她的脾气。一辈子里面,凡是能折腾到别人的时间和机会,陈老太太都坚决的不会错过……
陈老爷子一张脸忽然僵住,身上也觉得寒凉的禁不住。勉强提了一口气,弯了腰,手指探到老婆子鼻子下面。
没有任何动静。吸的气呼的气都没途径可循。
深秋的清晨,在这一刻冷的跟严冬似的。
陈大棒子颓唐的蹲下身子。大蒲扇插到稀薄花白的发丝里,身后,倚靠的是土坯盘着的土炕,土炕上安息了一个昨儿个还指手画脚图谋点什么东西的老婆子。
死人其实也没那么可怕,尤其是在当前这个季节,放上一天半天的,似乎不会出问题。
陈老爷子下了决心,直立起身子,头也不回,蹒跚着往院子外面去洗脸,瓷缸里的水,好凉啊!
“大海,都起了哦,铁蛋明儿娶媳妇,咱们今儿就得赶到镇子上去。”
老爷子的号召,从来没有这般管事儿过,就连两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摸回了家的孙子们,也欢天喜地的起了床。
明儿娶媳妇,那今儿去了镇子上肯定就是好吃好喝了,傻子才不抓紧时间——
江氏连煮饭的心情都没有了,力图给自己装扮的“花枝招展”,虽然结果不那么乐观,越看越像成心的“不修边幅”,混浆浆的看不出颜色来的襦裙,围在身上就是块儿大幅度的抹布。
女人没有腰肢的分界线是可悲的,全身都是腰肢那也没办法看……
然而江氏的狗窝子里还是有残存的干粮的,尽管脸上的褶子一层一层呈放射状分布,脑袋上却还是插了一根被摩挲的发亮的银钗,大概是拿出了压箱子底儿的存货,计划在侄儿媳妇面前撑场面的。
“爹——不如我们就直接到镇上再吃饭,赶成一顿也节省——”。江氏好不容易才清洗干净了自己的头脸跟手指头指甲缝儿,舍不得再给埋汰了。
陈老爷子竟然没有反对,摆了手,回身把正屋的门关严实了,只抓了个旱烟袋就往外走。
这时候兴许能赶上村里进镇子的牛车,一家人欢欢喜喜的又把院门锁了,没人提起屋里似乎还有一个老婆子需要有人看护。
倒是赶牛车的老汉,很纳闷的问了一句:“棒子,你们家都出来了,你老婆子呢?”
好像陈老太太卧病在床的时间真不短了,三不五时的说是要死了……
陈老爷子吸一口旱烟,闷闷的答了一声:“她看家呢!”
能看家,那说明身子骨儿又大好了啊?
老汉“啧啧”几声:“棒子,咱们打小一块儿长大,你这命儿,我还真说不出来算好算坏,你儿子孙子一大堆儿,偏偏有出息的给撵出去了,嘿嘿,我昨儿个见千总大人领着虎头跟豹子,俩小人儿说话我都听不懂,聪明哩,里正还说,这是将来要考状元的料儿,可惜啦,小状元不认爷爷……”。
光屁股长起来的情分,说话自然大不吝,陈大棒子闷着头吸旱烟,一声都不吱。
倒是狗蛋那小子伶俐,看自家的气势不足,立刻揽起了涨威风的重任,窝在牛车一角儿大喇喇回道:“八爷你知道个啥?我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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