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田园》第193章


倒是狗蛋那小子伶俐,看自家的气势不足,立刻揽起了涨威风的重任,窝在牛车一角儿大喇喇回道:“八爷你知道个啥?我奶说了,二叔那些家业早晚都要给我们哥儿俩的,现在就是让他们先掌管着,啥虎头豹子的死小子,还不一定有命活到考状元的时候呢!”
“嘭——”,“哎呦——”,是陈老爷子的旱烟袋锅子砸在孙子脑门上的声音,与吃痛的尖叫。
“爹你做啥哩?瞧把狗蛋给打的——”,江氏还挺疼爱儿子的,从牛车的另一侧窜到了儿子身旁,抱着脑袋猛吹。
任凭那一家四口亲亲热热,陈大棒子继续耷拉着眼皮啥都不再说,打小玩到大的“发小儿”的搭讪,也不再理会。
就连到了大儿子家里,陈老爷子的情绪都没调整过来,脑袋上肿了个红包儿的狗蛋早忘了伤痛,跟狗剩两个晃开了膀子踅摸吃的喝的,租来的房子院子都很小,啥啥都藏不住,陈大江那张脸都黑成了缸底儿。
直到铁蛋的新房大锁都被轻轻松松给撬开了,俩小子光天化日之下就想进去折腾个遍,陈大江夫妇两个才彻底撕开了脸儿,饿虎扑食冲过去放倒了侄儿们,铁蛋一双打铁的拳头,攥的死紧死紧。
三个主人跟防贼似的,一整宿守着新房不敢合眼睛,白日里狗蛋开锁的那手法儿,可真让人心生寒意,三口人省吃俭用置办的值钱家什,和昨日里新娘子的陪嫁,都放在新房里了,万万不能有一点闪失。
“这是亲人吗?这分明是仇家来了啊!”陈大江抱着头痛苦的呻吟,租来的房子少,亲爹自个儿住在了打铁的工坊,大海一家占据了夫妻俩的大炕,吃饱喝足啥都不管,连今夜大哥一家能住到哪儿去都没问一声。
到底还是躲的忒近,要是李官镇距离陈家庄十万八千里,那就可以彻底脱离他们的骚扰了。
熬一晚上不要紧,只祈祷,明日里迎新亲的关键时刻,别再出乱子了。
应该说,祈祷还是有用处的,第二日天一亮,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的陈大江夫妻请来了两个相好的邻居,专程守着新房寸步不离,就连新媳妇进了门拜了堂,都没敢撤退,继续陪着蒙盖头的新媳妇聊天儿打屁儿……
总算是——熬过了这一关。
身心俱疲的陈大江嘴唇都爆了皮,脚底下也发软,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就往地下萎顿,满头虚汗。
“瞧这大伯欢喜的哦——等俺们狗蛋娶媳妇的时候啊——”,江氏嗑着瓜子倚着正屋的门框正打算发几句牢骚,或者憧憬一下美好的未来。
一直闷着头跟着走过场的陈老爷子打断了她的语言表达:“今儿都早睡,明儿一早,全回老家!”
可是新婚的小夫妻两个,新房里喜烛高燃,两个死小子还准备扒着窗户半夜听房呢,为啥早睡?还玩不玩游戏了?
刚刚被媳妇搀扶起来,还在发愁要睡在哪里的陈大江,紧接着就被老爷子的下一句话给打懵了。
“你娘——老了——”。
陈老爷子实在憋得没有办法了,他觉得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如果昨儿个那个节骨眼儿公布老婆子的死信,这婚还能不能成?是哭的好还是笑得好?铁蛋这个媳妇多难娶,当爷爷的知道哩,万万不能再给毁坏了姻缘……
“爷你说啥呢?我奶不是看家呢吗?前儿个还许了我找二伯要银子,也给我娶个媳妇呢,啥老不老的——”,狗蛋吊儿郎当的晃着脑袋,眼珠子直往新房里面偷瞧,到底,正戏开始了没有啊?
“嘘——别扰了新人,都睡——睡吧!”
陈老爷子吐出了憋了两天的秘密,现在舒坦了,磕磕烟袋锅子往工坊那屋走。
可是两个儿子没办法舒坦,汗湿的跟水淋似的陈大江,还有满脸不相信的陈大海,尾随着老爷子要细听端详。
☆、第二百零三章 报应轮回
“那——得通知老二吧?”陈大江大汗淋漓却手足发冷,过了好久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今日里铁蛋成亲,陈大川没有到场,之前买宅基地支援了一些银子,也是被陈老爷子压迫的,兄弟们的情分,伴随着银钱的支出,越发淡薄……
然而死者毕竟还是陈大川的亲娘,说不定可以借着这个由头再亲近起来。
陈大江挠挠脑袋,低低的跟亲爹说道:“我这里——还有积攒的银钱,给铁蛋盖房子足够了,爹以后——不用再张嘴跟老二讨要——”。
这倒是个明白人,知道越要关系就会越远。
然而陈大海不干了,一口唾沫喷地上,再拿脚狠劲儿搓了搓,满脸的不甘心:“凭什么啊?大哥你是没心思了,可我们家还有两个光棍汉子呢,给你家铁蛋买了宅基地,给我们家狗蛋狗剩,怎么也得把新房给盖好吧?就他们家吃的住的那个美气,把别墅给了我们也不屈!”
一直藏在暗影里的江氏现在也精神了,摁一摁脑袋上的银钗子跟着应和:“娘活着的时候可是明说了,俺们家狗蛋狗剩的新房就着落在他二叔身上,万万没有他一家子吃香喝辣住二层别墅,却让亲侄子打光棍的道理!”
听起来都够义正词严的,陈大江的身子越发绵软无力,干脆往陈老爷子暂时委屈的居住着的木板子上一趴,啥都不理会了。
陈老爷子也蜷缩了起来,其实前段时间找陈大川要银子他也很尴尬,可是铁蛋成亲,没有自己的房屋院子哪个姑娘肯嫁?老家的房子倒是有老大的份子。可也不能变卖不是?老大虽然攒了些钱,到底,还差了些,能补充点儿总是好的。
可就是自从那次要银子,大江大川之间原本缓和了点儿的兄弟关系,又僵了起来,甚至连这次成亲这么大的事儿。大川那小子都没肯到场撑面子。以后,怕是更难抠出银子来了……
“咣当——哎呦——”,窗子合拢的声音。呼痛的声音,在暗夜里骤然作响。
陈老爷子身子打一个抖,迅疾往外看去。
早就奔出屋子的陈大海夫妻,正在给俩儿子捋头发揉脑袋。狗剩哭唧唧的声音还在告状:“不就是把窗户给掀开了些吗?铁蛋哥干嘛拿东西砸我们?要不是他两个非得吹了灯,我们看不清。谁稀罕扒开那扇破窗户?”
新房里面鸦雀无声,本来应该燃烧一整夜的红烛,果真熄灭了。
陈老爷子只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付,厌倦的关了屋门哼了一声:“都去睡!”
骂骂咧咧的陈大海一家子倒是有地儿去睡一觉儿。陈大江夫妻两个的卧室就属于他们嘛,陈大江跟陈老爷子挤在一块木头板子上也能合合眼儿,但是谁还记得。这家的女主人,能到哪儿去熬一宿儿?
这种节骨眼上。要是找邻居去借住,也忒丢人了些。
好在还有一个临时做席面搭的灶房窝棚,地方逼仄,只盘了个两个地锅,一个木墩子供人烧火坐坐。
没有门,也没有屋顶,陈家大媳妇就那么蜷在木墩子上睡着了。
原本计划一大早启程回家办丧事的陈老爷子,脑袋生疼,因为大儿子大儿媳全爬不起来了,商量好似的组团儿发高热,迷迷瞪瞪连句完整的话都嘟念不出来。
铁蛋那张脸乌黑发青,竟然坚决不让自己的新媳妇出来下厨做饭,自己把爹娘扛到新房里,又跑医馆请了郎中给爹娘看病抓药,然后点火熬药,对亲爷爷亲叔叔婶婶弟弟们一概不搭理。
陈老爷子嘴上的燎泡不知道啥时候起来的,就连吸个旱烟袋锅子都“吸溜吸溜”的觉得疼,可是老家里老婆子的尸体都搁置了两三天了,再不回去——
江氏没有别的法子,只好自己动手,把昨日里吃剩的东西囫囵热一热,除了老爷子没胃口,他们四口倒是好养活儿,个个吃的蜜口香甜。
吃完了,照旧是不管收拾的,正在做客嘛……
然后,陈大海剔着牙齿,晃晃悠悠往陈大江的卧室走,嘴里安排着:“爹,怎么也得等大哥大嫂都好利落了才能回家办丧事,我先睡个回笼觉儿。”
“那我们在镇子上再耍两天——”,狗蛋拽着狗剩往外走。
谁都没料到,刚刚给爹娘喂完药的铁蛋儿,忽然就发了威,手里抡着个打铁的大锤子冲出屋子,一声大吼:“滚!你们统统从我家滚出去!”
“铁蛋你这是做啥哩?怎么对你亲叔叔说话呢?昨儿夜里我都没工夫说你,你弟弟们听个房怎么啦?你就敢下狠手掂东西砸他们?”
陈大海生气了,自以为能镇得住场面镇得住侄儿。
可惜,铁蛋早不是昔日的小屁孩儿,一两句话就能唬弄住,大铁锤狠狠往地下一砸,迸溅起一蓬土屑石渣。
泥人也有三分性,何况成日里跟铁器打交道的汉子?长大后的铁蛋不善于言辞,只知道重复一个字:“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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