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巧成缘》第284章


她到得最早,于是候在门边,很快老太太也出来了,秀妈妈远远见祈男的身影,忙叫荷风过来传话:“大奶奶快车上去吧,老太太说了,天冷得很,又是一大早的,不必多礼!”
祈男不肯,只说太太还没出来呢。
老太太这会子已走到跟前,先抬头细细打量了祈男一番:只见其外头穿着杏黄石榴红二色纹样缎面白狐皮里斗篷,头上带着杏黄石榴红二色纹样缎面白狐皮里观音兜,底下是一条浅缃色缎面棉裙,先就在心里点了点头。
虽是送别,可这丫头到底心气硬朗,看她穿戴出来就知道,不是那种凄凄惨惨做小儿女态之势,颜色鲜亮,雪地里看着显眼,亦喜气十足,带些好兆头的意味。
“你只管上车去,”老太太看毕,自己便径直坐去了软轿上:“我且到了,她还没到,还讲什么礼数?天又冷,冻病了请太医,反又是一桩麻烦事!”
祈男听到请太医三个字,心里一动,忙弯腰陪笑道:“老太太吩咐地是,我这就上去了。”
于是祈男依言坐到自己车上,又等了半天,太太方才款款从门里出来。
老太太听说太太来了,并不理会,太太走到车前问安,她眼皮也不曾抬,只对秀妈妈道:“既然人都到了,小姐们又不去,吩咐起轿就是。”
太太闹了个满面通红,回头见祈男的车也起动了,知道人在车上,愈发动气,只是当了老太太的面不好发作,忍了气回到自己车上,吕妈妈隔窗架桥挑拨道:“太太,大奶奶早是到了,偏生不在下头等着太太,这不是眼里没了太太是什么?”
太太咬牙低低地道:“你等着看吧,迟早我要好好收拾那个小贱人!”
雪后路滑不好走,车马皆走得小心翼翼,再加上心急要见宋玦,祈男只觉得这条路没有尽头似的,好容易到了,别说祈男,就连玉梭都有些着急上火了。
“奶奶,怎么还没到?哦好了,车停了。”玉梭不待车稳下来,急忙就跳了下去,伸手将帘子打开,扶下祈男来。
秀妈妈看见祈男,忙叫她过来:“老太太叫你呢!”
祈男本欲去给太太请安的,这下只得先去了最前头,从太太车边经过时,祈男由不得陪上个笑脸:“太太一路还好吧?”口中问候道。
太太犹自车上坐着,帘子也不曾打起,吕妈妈车下冷脸斜眼看她,口中不咸不淡地回道:“奶奶有心了,太太可不敢劳动奶奶问候。”
当了车前车后许多人的面,祈男被她如此抢白,不免有些下不来台,玉梭更是气得脸红,正要回说是老太太叫我们去的,却被祈男一把拉过手去,不叫她开口。
太太正在气头上,明摆是要给自己难堪的,今日又正值送别宋玦,祈男便不愿意多事生非。
玉梭忍气吞声,扶着祈男过去了,不想吕妈妈见她们不开口,愈发趁了心,嗓门儿拉得大大地冲其二人背后笑道:“哎你们听过没有,那攀高枝的老鸦的故事?老鸦自以为攀上信高枝,却没那个本事抓得牢,到底还是掉下来,泥地上砸了个坑,跌得鼻青脸肿,竟反不如我们这起平头正脸的人了!”
车前车后的奴仆们,个个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如浪,直冲得玉梭心头怒火直窜,恨不能回去跟吕妈妈对嘴,好好吵一架以证清白才是。
可是祈男死死拉住她,偏就不让她转过身去。
自己若真与太太在这里当面锣对面鼓地吵嚷出来,宋玦必不能安心出发,眼下对祈男来说,让宋玦定定心心,安安稳稳地开拔,才是最重要的事。
他若不放心自己,必将心中有所牵挂,若有所牵挂,又如能能安心阵前?
战争不是儿戏,死人更是常有的事,大战于前却心有旁鹭,此乃兵家大忌也。
吕妈妈笑得猖狂,太太更在车上得意洋洋,也好,也算给自己出了口闷气。
祈男走到老太太软轿前,脸上盈盈浅笑,并不理会身后嘲讽,伸出皓腕扶下老太太来。
“去问问后头,她们笑什么笑成这样?若有好笑话,说出来我也听听,大家解闷!”老太太谁也不看,吩咐秀妈妈道。
秀妈妈瞥了荷风一眼,后者会意,几步就到了吕妈妈面前,语气不软不硬,态度不卑不亢:“老太太命我过来问呢!妈妈们乐什么?老太太正想听个笑话,请妈妈过去说吧。”
吕妈妈立刻静若寒蝉,又忍不住向太太车上看去。
“你去回老太太的话,”太太终于憋不住了:“就说我在路上闷得发慌,就请妈妈们讲了个拔毛凤凰不如鸡的故事来听!”
她一向娇养跋扈惯了,连在老太太面前几回吃憋,又是当了祈男的面,自为做婆婆的尊严不存,心头早已忍到极限。
太太的车与前头软轿本就隔开不远,她的声音又大,老太太又已经落轿出来,因此竟不需荷风传话,老太太自己就这话听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第二百九十二章 送别
“原来是这个,”老太太不恼反笑:“原来太太也喜欢这个笑话,我也喜欢。因此才不愿让我宋家女儿进宫,去做那起貌似攀上高枝,实则险中求荣的角色。这事我与太太终于能达成一致,实属不易,太好了!”
老太太抚额称幸,太太在车上气了个倒仰。
因杨素乃平阳王门下,所以送别亭外,平阳王亦早早到了。
若在平时,宋府中人是绝不会与之寒暄,就算看见,也不过远远点个头罢了。
可因为祈男前日破冰之举,难得的是,一早也到了的宋老爷宋帧,正与平阳王携手,面上有说有笑。
“令郎此一去,必将功名大作。”平阳王笑得满脸春风:“向来朝中少有文武双全的人物,令郎此举,不仅令皇帝开颜,就连你我这样的老朽,见之亦大感欣慰,宋门一族,有令郎继承,将来必大放光辉!本王在此,倒要恭喜宋中书了!虎门无犬子,宋老爷后续有人啊!”
宋帧被对方花团锦簇一般夸着,脸上却只做风平浪静模样:“平阳王过誉,小儿断断担当不起!”
杨素此一去目的为何,没有人比宋帧更为清楚,梁党步步紧逼,拿下自己多年门生关庆于不说,如今更盯上了儿子宋玦。
没有什么比腹背受敌,更让人难以抵挡的了,正面来袭至少还能看见,也许还有机会拿拿手。挡了挡。可谁的背后也没长眼睛,被自己人偷袭,那是最为阴险。最令人不齿,却是最有效,最能成功的方法。
平阳王愈发笑得欢喜,眼角余光看见宋家的女眷们也到了,忙转身叫自己的夫人:“去招呼几声,宋老太太到了!”
本来不过区区一个杨素,哪里值得平阳王与王妃清早于城外送别?不过眼见宋家要送走唯一的儿子。皆不放过这个幸灾乐祸的机会罢了。
“老夫人,军营那边来人传话。说就快到了。”平阳王妃笑眯眯地迎上前来,祈男正扶住老太太左手,见面少不得行了个礼。
“这不是宋大奶奶么,”平阳王妃看见祈男。更是笑得开心:“快起来!今儿送别夫君,且不必伤心,将来他功名大作,少不得皇上要赐你套霞帔凤冠!”
祈男听出对方话里的揶揄,当下唇角微微勾起嘲讽弧度,浓密纤长的睫羽轻轻覆盖眼帘,掩去了眸中那抹冷笑,昂首直面王妃,声音清越如宝珠掉落玉盘。清脆悦耳:
“多谢王妃提点!也借王妃吉言,他日得胜班师回朝,王妃可别忘了在今儿的话。必得求王爷,在皇帝面前好好替我美言几句呢!”
平阳王妃怔住了。她本欲刺激祈男,让其更为伤心难过,不想对方听了自己的话不急不恼,反打蛇随棒上将了自己一军,反弄得自己尴尬起来。一时间竟无话可接。
宋老夫人不出声地笑了,拍拍祈男的手。又再拉了拉王妃的指尖:“哟,王妃怎么手这么冷?也怪我那孙儿,怎么到现在还没人影?白浪费了平阳王与王妃,大清早赶到这里的苦心呢!”
王妃半天没出声,最后不得已,脸上方挤出一丝儿笑容来:“都为国家社稷,老夫人说什么苦不苦心的?”
宋老夫人哈哈一笑,松开王妃的手,越过她径直向亭里走去。
平阳王与宋帧虽站在一旁,可几句来回的对话却听得清清楚楚,平阳王不觉地瞟了宋帧一眼,口中若有似无地道:“大人这门亲,可算结得很不坏。令儿媳妇如此聪明伶俐,实让本王开了眼。”
宋帧脸上似笑非笑:“倒不是我的眼光,其实是老太太择中的,太后也喜欢,我不过随其心意罢了。”
平阳王听见太后二字,方才没了话说,只是眼珠子转了转,又想起一事来。
“今日本王已将选秀名册呈了上去,令亲家今年可惜了的,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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