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春》第159章


这三媒且不必说,顾蘅自然收置妥当。六娉中纳礼、问名、纳吉、纳徵都是妥当了。请期先前也就粗略定了时日,此时颜婉变动一二,冯徽又是好性子,乐得早日娶亲,自然没什么意见。
这日子便也定了下来。
第二日,冯徽便遣人送催妆花髻、销金盖头、花扇等物至顾家。顾雍、颜婉等笑着与了封赏,又将早早备下的金银双胜御、罗花璞头、绿袍、靴等物送了去。其外喧闹声、锣鼓声连身处闺房里的顾蘅,也是听得见的。
而后两日,顾雍、颜婉便将自小就备下的嫁妆送至冯家。这里头的东西,都是顾蘅小时候就开始预备的,成套的楠木箱柜,各色绸缎被褥,珠宝首饰,三十六套男女衣裳、八十一匹各色绸缎、文房四宝及金银器皿等不说,令还有百亩田地、三家店铺,满满当当装了七十二担。这满满一街的东西生生绕了余杭城一圈,才送至冯家中。
此时,冯家也是各色人等忙得脚不沾地,将各色东西收拾妥当,那顾家的婆子丫鬟等就是到了新房里,铺设帐幔、被褥,换上带过来的器皿,色色收拾妥当了,才令人好生看守房中,以待新人。
翌日日落时分,顾蘅身着大红嫁衣,凤冠霞帔向南站在房中。身右站着奶娘李嬷嬷,至于苏合、香绫、青缎等陪嫁丫鬟穿着簇新的送嫁服,低头跟在后头。
而冯徽则身着喜服坐于墨车之中,引领着彩车、从车、仆人等迎亲一行人行至新顾府门外。顾雍亲来相迎,一番揖让,双方来到堂上,行稽礼后,顾蘅就从房里走到东阶上。
顾雍看着自己面前的顾蘅,心里感叹了一声。他于家宅事上并无多大关心,但这个女儿却是深为怜惜的。由着如此,当初夫人说及要将她嫁与一个新中举的寒门子弟时,还是恼了一场。只是听闻是顾蘅自个的意思,才是不得已许了。
此时到了该说告诫话的时候,顾雍却觉得有些说不出来了,沉默许久,他方道:“出嫁为妇,宜恭敬谨重。”并将造就备下的彩绣百子石榴红绸褙子递了过去。
顾蘅敛衽一礼,接了这衣衫,重头将这递与身侧的李嬷嬷。自己便款款行至西阶上颜婉跟前。
颜婉看着自己亲女,脸上带着笑,眼中却含着泪光。她取来一条丝绦轻轻系在顾蘅的腰间,又是将那红绸彩绣牡丹纹的佩巾取来与她戴上,道:“出嫁为妇,宜家宜室,勤勉恭敬,理家安身。”
轻声应了一句,顾蘅便紧紧抓着放在手中的红丝绸带,随着冯徽下至厅堂,出了大门,披上御尘斗篷上了彩车。冯徽驾彩车而行,车轮三转后,便将将缰绳重头交与车夫,自己则乘坐墨车赶回迎取新娘。
顾蘅坐在彩车之内,听着那吹拉奏乐声,身子在摇摇晃晃的车子里,满心都是欢喜。及至到了冯府。冯徽早已等候多时,他一面令人满撒吉利钱、谷物、豆子、果子等东西,一面忙忙令人将那青毡铺上,看着顾祈、顾祯、顾祉三人将顾蘅抱下轿送至门内。
红绿彩缎结成的同心结,高烧大红龙凤喜烛,顾蘅迷迷瞪瞪拜了堂,又被送入洞房之内。
冯徽前去敬酒,顾蘅静坐屋子里头,等了许久,腹中却是有些饥饿起来了。
“姑娘,且吃这个略略填填肚子。”香绫等人都是被爱女心切的颜婉调教过的,看得屋子里没什么人在,又想着顾蘅腹中可能有些饥饿,就是凑了上来。将自己小荷包带着的几样糕点取出来递了过去。
想不得还有这个,顾蘅吃了一惊,那苏合看着她久久没动弹,便凑到顾蘅的身侧,轻声道:“姑娘,这是太太吩咐的,您一大早起来都不曾吃了什么,这个正是时候。”说完,她就将一个松子绵糕递了过去。
这松子绵糕最是柔软,又是带着一点点韧劲,便吃了,也不会有多少粉末掉下来,顾蘅见着是这个,便也偷偷吃了一块。而后香绫又取出一些核桃,青缎带了几个鸡蛋,都是容易克化又饱腹的。顾蘅连着三个丫鬟都吃了一点子,方是觉得腹内饥火不再灼热。
就在这这时候,冯徽已经敬酒完了,想着顾蘅正端端正正坐在房内,心里头说不出的欢喜。只是等他走近屋子,却听到一些仿佛小松鼠再啃东西一样的声响。
唇角微微翘起,冯徽笑着将外头两个有些尴尬的婆子打发了,自己推门而入。
“姑爷。”苏合、香绫并青缎都是略微吃了一惊。脸上有些发红,唤了一声姑爷,便是低着头各自退了下去。
独独顾蘅一个,想不得新婚之夜的开头竟是这么个场面,一时也是愣住了。而外头的婆子早已经请了喜婆过来。先是到了囍,取来各色果子洒了帐子,又是端了一碗汤圆上来,先与顾蘅吃了,再端了一碗与冯徽吃了。这汤圆都是半生不熟的,勉强吃一个,那婆子就问一声:“问贵人。生的还是熟的。”顾蘅与冯徽两人都是道了一声生的。
那婆子才是笑着道了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等话,自己连同丫鬟都是打发出去了。
大红的囍字在屋子里贴了不少,龙凤红烛滴下滚烫的红珠子,顾蘅静静坐在那里,手指却忍不住绞住衣衫。
冯徽看在眼中,笑着将那红盖头用结红绸的枰杆挑去,又将那早已放置在一侧的两盏交杯酒取来:“阿蘅,今日起,我们就是夫妻了。”
“嗯。”顾蘅羞得不可自抑,低低应了一声,就是将那酒盏握在手中。两人交盏而饮,顺着酒液那一股子火热的情绪便是涌了上去。虽是如此,冯徽却还是能耐着,他先是将那帐子从金钩之中取下,又是将那被褥好生理了理,方是轻轻握住顾蘅的手,与她一并往下到了下去……
这一夜,红烛高烧至天亮,被翻红浪,行云布雨等事且不自提。待得第二日,顾蘅却是羞红着脸,有些起不了身了。
虽说没有公婆高堂在上,有些事并不需做得十分,但新妇入门,总得拜见的。且又有冯徽这个罪魁祸首在一侧揉着她的腰肢,小心翼翼地询问,越发让顾蘅觉得羞恼:“都是你昨日太过放肆,今早我的腰都是直不起来了。等一会还得去公公婆婆牌位前祭拜的,若是迟了时辰,那可怎么办 ?”
冯徽也知道是自己太过了些,当下又是赔小心,又是帮着细细揉捏捶打,道:“都是我的错,爹娘在天有灵,必是知道的,你且将那些放一放。莫要焦心,只管着身子先,现在可好了些?”
听了这话,顾蘅试了试,却觉得的确好了些,忙就是喊了丫鬟入门,起身盥洗,穿衣着装且不必说,她妆扮之后,更是到了厨下,亲自做了六碟菜一份汤,令人摆上祭祀的桌子之上。
而后,顾蘅与冯徽俱是下跪,敬酒,祝词,一番事情作罢了。冯徽便亲手将顾蘅扶了起来,看着脸颊娇艳如海棠的娘子,他心中欢喜,却又有些担忧,只低声道:“可还撑得住?若是还受得住,便吃一点子东西先,昨日不得什么暖和的东西,现在却要多吃一点方好。”
低低应了一声,顾蘅半靠在冯徽的手臂上,看了看自己亲手做的东西,也是有些饥饿,当下便道:“倒是真的有些饥饿,昨日只得吃了早饭,就是晚上吃拿一点子糕点果子,还被你瞧见了。真真窘着我无地自容了。”
冯徽一面扶着顾蘅往东厢房走去,一面笑着道:“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倒觉得那时候的你真真是可怜可爱,与平素的模样,大不相同。”
顾蘅脸颊绯红,正是想要说些什么,冯徽却突然看着一侧有一株海棠花独出一众,这么个时节,竟是开得娇艳如初,心中又是一喜,便探身往那里折了一朵,轻轻簪在顾蘅的鬓间。
这一番举动,顾蘅所料不及,登时愣住了。待得回过神来,听得耳边倏然大声起来的丫鬟小子的说谈声,脸颊猛然红了起来:“子隽,你……”
说着话,她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心中一面欢欣喜悦——或许,这就是自己未来将要渡过的每一日了吧。
想到这里,顾蘅唇角不由得漾出一丝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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