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堪抄》第60章


天亮了,雨越来越大,“吴王太子失踪了。”武原君神色凝重地对仲雪说,他已抓获能抓住的流寇,其中有两名是乔装成海贼的会稽盾甲兵。
没有灵子的下落。[汶网//。。]
仲雪久久盯着艅艎舰桥的屏风,上边写着难以辨认的字迹,灵子的香味充溢着这个斗室……她想写什么呢?留下自己的名字?
“如果是狸首绑架了王太子,就会将王太子押回大禹陵处决,作为神的胜利——他的思路就是这样。”仲雪裹紧披风,“我们已经落后狸首一夜。”
武原君用船将仲雪和元绪运回浙水以南,“吴王太子最好已回到他的舰船上了……否则战争将会爆发,一场因寻欢作乐引发的战争,同样会伏尸千里。”
在南岸,最大的惊喜是阿堪,他还是划着白篷梭飞跟来了!但小艇无法渡江,他滞留在此好几天了,“真是危险的恋情……”他凝视着仲雪的发如飞蓬,照亮或焚毁一个时代的,就是这些身不由己的女性。仲雪怀疑绑匪是会稽甲士,阿堪说“没有所谓的‘会稽山治安’,大部分凶杀发生在亲属和熟人之间,你愿意把真相寄托在那群黑皮老鼠的身上?”盾甲兵们本身就是一群肮脏的罪犯,身怀绝技,靠山庞大,怎么追查?
“他们会在各地神殿落脚、隐藏人质。”元绪说,公元前的旅行是危险的,你必须要与天气、体力、土匪、山贼、江盗、野兽以及迷路做抗争。
“狸首有那串钥匙。”阿堪说。
“哪串钥匙?”
“大护法的钥匙。秋祭时我太生气,把钥匙砸给了他。”
“他会选择那些水道上的大护法神殿。”你很难步行押送人质,必须要有一辆马车或者一艘船,“能驾车的人很少,全越国加起来不会到一百个。”划船则是大海捞针。
武原君的人手散布乡野,一个一个向东南搜查废墟神殿,让阿堪询问那些寄居的乞丐(他们冬季向东乞讨,春季返乡种田),有没有发觉异常情况……他们在一座废弃的风云雷雨山川坛,找到了暂时囚禁人质的场所,有人晚上听到有女孩的叫喊,“我还以为是闪电女神在发怒。”这乞丐兜着手说。塌陷的祭坛下还找到一册航图,在这个时代,书籍图册极其珍贵,不是寻常人能拥有的,“是我画的航图,”仲雪摩挲着烧焦的印迹,“她在标记出行踪。”
他们在护堤侯庙,找到控诉夫镡的鬼板,和艅艎的甲板同一材质,是从大舟上切下来的,是狸首发出的檄文。武原君的信使乘白篷快艇而来,“吴王太子已经返回!吴军正在御儿北境齐集——”时间在流逝,仲雪越来越焦躁。“如果真是狸首干的,他需要所有人目睹,在抵达大禹陵前,他不会杀死人质。”阿堪安慰他。
“但人质会企图逃跑,难以控制时,绑匪就会下手。”元绪很冷静,“我们得日夜兼程。”
他们在船上睡觉,夜晚也点燃渔火,轮班划船。抵达大越山区时,夜雾在膝盖下萦绕,一切都那么安静,一艘烧焦的乌篷船扔在大禹陵的埠头。除此之外,只有神巫的仆人在扫地,会稽盾甲兵暂时解散了,连修城墙的土木工人也要收工了,毕竟神巫回故乡去了。雨停了,时隐时现的月亮晕染着金色雾光,窆石上夫镡的铜钺显出形状,顶端微微飘动一件女式麻衣,白得沉沉甸甸。
仲雪拔下了铜钺。
有人在箭楼朝他射箭,是弩机的磕擦磕擦声,这是第一次获得回音,仲雪从竹脚手架往上爬。“我有你的贵人。”低沉的男声说。
“你要多少黄金?”仲雪急切地扒住堞垛。
“黄金?你要给我黄金?”对方冷笑,“这是你们衡量贵贱的方式。好吧,就给我黄金。要楚国的爰金,方便携带,一个人来。单独让你的瘸子送来,子时结束时,埤中北门。”
仲雪从脚手架跃向箭楼,那人很矫捷,几乎是同时跳下神鱼池,从那里他可以直接从水闸游出海。
“他们去了埤中,狸首想在神巫跟前执行。”仲雪对落后一步愠怒万分。
夫镡的少傅领着舟师——这群室内的士兵——也赶到,武原君也派出信使向夫镡报告了形势。他们显然对仲雪拔下铜钺的举动更为愤慨……
“要多少爰金?一斤还是一百斤?”元绪烦乱地问,“这是赎金的讨价还价方式吗?”
“我能背多少就给他多少。”阿堪看着仲雪,灵子对于他来说是无价的。
对于少傅来说是有价的,“调拨爰金需要时间,而且我一次只能支付一百镒。”
夫镡的舟师分拨人手在大禹陵附近继续搜寻,武原君的水手也已筋疲力尽,快要从船桨上跌倒了。仲雪弃船步行,翻越已默默看着无数人走过的会稽山脉。
乌滴子带着句乘山的四名君子卒,穿着日常服,等在即将关闭的小西门外。为仲雪送来一百镒楚国爰金,这是阿堪第一次见到这种捶打成薄片,可切割成均等方形的金币,以二十五镒为一片,一共四片。
“我会跟着你,但碰见绑匪时,别离他太近。”仲雪帮阿堪系紧布袋。
第一次交易,阿堪送去,仲雪远远护着他。但被发现了,绑匪沿着屋顶在监视他们,“在子时击鼓声停止之前,让神官把金子扔下水门,大护法不许跟随。”阿堪扛着布袋奔向北门,仲雪爬上屋顶追击,埤中的石屋就像垒砌的平菇,在他脚下破碎。乌滴子托举、挈拉,助他一臂之力;君子卒也撒开包围圈。阿堪把金子扔进滑行的乌篷船,布袋在船篷上弹跳了一下,滑落水,绑匪接着跳下船,仲雪又差了一步——北风从迅速下滑的水门缝隙呼啸而过,乌篷船正好就贴着那道缝隙穿出城,齿轮的咯吱作响,一个男人在尖叫——男人脖子系着长绳,横着身体被轮轴绞杀,水门因而留下一道关不死的空缝,死者是全城最有势力的瘸子——因为阍人一般由瘸子担任,而他所管理的城门非同寻常,需要转动轮轴才能开启……
“他抓住了灵子,为什么还要杀一个守门人?仅仅是恐吓?”仲雪纷乱地问,他的衣服全湿透了,寒冷入髓。
胥师对大批会稽山那边的人马涌入他的城市大为不满,“我们守卫这座神的城市,很多人记恨我们。死人是个人恩怨造成的,是乡土文化的一部分,越人爱复仇。”
“复仇也必须要有勇有谋,”阿堪的膝盖疼得锥骨,“最近你们有没有碰到过非常厉害而且小气的人?不管多久以前?”
“呃,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他看到乌滴子,砸吧嘴,“是夫镡的大船头。”他见到石泄和阍人起过争执,阍人告诉他石泄想要钱。
“石泄这种人根本不想要钱……”
“没有比有钱人更爱钱了。”胥师说得滴水不漏,“报案的话,就能拿到赏金。”
这时赎金打捞上来了,绑匪没要那些金子,灵子仍下落不明。
“石泄报的是什么案?”发怒的仲雪摇撼胥师。
“是鹿妖!”胥师喘不过气来,“鹿妖说‘无主之地,吴王所有’,那个卖牡蛎的女孩是第一个受害人。”
“石泄在追查模具的过程中还为那女孩报案,一定是为了别的什么原因。”仲雪还清晰记得石泄的拳头落到身上的触觉。
“良心不安。”元绪说,“石泄是虎错湾人,虎错湾人不杀人,那个女孩一定死得很惨。”
“而你们没有追查下去。”
“那是鹿妖!”胥师脸涨得青紫:“我们只是凡人!”
而石泄本人也死了。那个死去的女孩,像山洞里的盲鱼,被时间所遗忘。
又一个不眠之夜。
搜索仍在继续,但没有成效。
仲雪去踏勘三岔桥,他曾和暴七遥望如同神营建的城市,并在这里遭受袭击,暴七依然下落不明,他失去太多同伴了。桥的另一头,走来了夜巡的胥师,他也被失职所折磨,说起前一个女孩的死亡疑点,“她跑到这里,被活活打死,内脏被切走,尸体倒挂在桥下,人们都认为是鹿妖……但我怀疑过是猪龙婆杀死的,因为他对人很粗暴。”
“而猪龙婆是黑帮的护卫,你又没办法对付。”守夜人们所看护的城市,正从古朴的沉睡中醒来,利益冲突与怪癖的苏醒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而来。
桥面发出砰砰声响,仲雪从栏杆伏下身,“既然你喜欢跟着来,那么就让你来。丑时,南门。”低沉的声音从桥下传来,又一次指定仲雪送钱,而且开口要一万镒爰金,“她不是夫镡的养女吗?用她体重的一百倍金子来换。”
仲雪攀下三岔桥——胥师拽住他的腰带,“这里水流很急!”两人交替趴下桥架,那个神秘的男人消失了。
“即使是夫镡,也一时拿不出那么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