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历史演义》第5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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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选这一天早晨,才交八点,武二哥哥先来了,一进门便躺在床上向德氏道:“老板快挑两块钱的,我得一气吸光。要不然,这一天的活儿,可实在了不下来。”德氏赶紧把烟挑好了,点上灯,武二哥哥便实行工作起来。一口烟不曾吸完,王大混子推门进来说:“好啊!天这般早,武大郎就显魂来了。快吸快吸!好把枪让给我。”武二哥哥说:“我才吸一口,你要等这枪,可早得很呢。莫如将就点使那一支吧。”原来德氏烟馆中只有两支枪,一支是象牙的,资格最老。不但吸到口中沉着有力,而且有三钱烟的瘾,用这支枪只吸二钱便足可以抵住了。这支枪非是老顾主、阔顾主,轻易摸不着使。在平常日子,有的是工夫,可以轮流串换。如王、武、金、江这四个人,全可以使得着。怎奈今天是一刻千金的日子,当然捷足先登,谁跑到头里,谁便得了便宜。王大混子眼巴巴地落了后,看人家使象牙枪,他却摸不着使,两眼几乎冒出火来。恨不一拳将武二哥哥捶死,他好做那象牙枪的承袭人。偏偏遇着武二哥哥是一个带粘性的匪类,他能沉得住气,一声儿不言语,只是目不旁视地眼对着灯,灯对着枪,连一口大气儿也不喘。王大混子恨极了,说:“你再不起来,我把你提出门去,扔在大道上,看你还赖不赖。”武二哥哥央告道:“王科长,王大哥,王仁兄,请你稍候一刻,我再吸一口便让给你,还不成吗?”王大混子听说再吸一口,有盼望了,便直着两眼等候。谁知一口吸完了,他仍然不起来,说:“您已经候了这多时了,我再来一口,一定奉让,说谎的是乌龟。”大混子听他起誓发愿,料定不假,哪知吸完了,依然还是不起。说:“你再候一刻,我当一辈子乌龟,还有什么不便宜的?”大浑子骂道:“你本来是乌龟,还拿这个起誓冤人,真真可恨极了,我今天非把乌龟的黄子砸出来不可。”他揎拳挽袖,正要对付武二哥哥,忽然闯进一条大汉,一言不发,把武二哥哥从床上提起来,仿佛提一条小叭狗似的掷出门外。一歪身躺在床上,把住那一支象牙枪,向德氏用命令式的口气说道:“给我平一两来,再点上一盏灯,替我烧几个泡儿。”王大混子一看,不是旁人,正是外号曹交的金人铭。这一来不但象牙枪到不了自己的手,连那一盏烟灯也被人家占上,自己再想降格以求都做不到了。他心中怎能不起火着急,一腔愤怒,完全倾注在武二哥哥身上,冷不防上去便打了武二哥哥两个嘴巴,说:“我今天就是打你这只奸坏的乌龟。”武二哥哥挨了嘴巴,当然也不答应,说:“你凭什么无故打人!你既瘾得难过,为什么不早来?来晚了还要发横,使霸道,世界上还有说理的地方没有啊?”王大混子不服,仍要挺身来打,正在难解难分之际,忽见一个警察穿着一身制服,由外面匆匆地跑进来,形色很是仓皇。把王、武两人吓了一怔,也顾不得打架了,仔细观看,原来正是这烟馆的少老板恩多。他一进门,便向德氏说道:“阿妈不好啦,咱们收拾收拾,快点走吧。”德氏还认着是有抄烟馆来的,说:“怎么你当了这好几年的差,他们还好意思来抄吗?”恩多发急道:“不是抄烟馆,是城头吊起炮来啦,正对着这一条象坊桥街,咱家的门口正对着炮口,难道还等着填炮眼吗?我姥姥家住在后门外,咱们到那里躲避一时。”德氏听了呸的一口,啐了恩多满脸唾沫,说:“真浑蛋,糊涂虫!难为你还当了七八年差使,连这一点哑谜全猜不透。这是大总统使的一种手法,预备着炮打金刚,火烧罗汉,好吓唬着,叫他们服服帖帖地投票选举项宫保做大总统。离我们人民八丈远呢,你害的是哪一门子怕?”德氏真是久经大敌的女光棍,她几句话提醒了恩多。恩多立刻不害怕了,脸上也现出笑容来,说:“到底是阿妈的眼光远,见识大,可怜我活了快三十岁,连这一点诀窍也看不开。”
他母子在屋里说着话,床上躺着吸烟的同地下站着两个候补的听了这些话,全有点动心。这就应了戏台上的话:事不关心,关心者乱。金人铭举着象牙枪吓得直打哆嗦,烟也吸不好了。偏偏江豆子又赶了来,也要忙着吸烟,叫金人铭将枪让给他。人铭没好气,说:“你死到头上,还要过瘾呢!”江豆子吓了一跳,说:“你这是什么话,怎么无故咒人?”金人铭道:“你别做梦啦,你来的时候,难道没看见城头吊的是什么东西吗?”江豆子说:“我瘾得要命,哪里还顾得向城上看?我那拉车的小奎,一气便把我拉到这里,我进门就吸烟,当然看不见城上有什么东西。你快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金人铭把吊炮的情形对他说了,江豆子胆量更小,不觉叫了一声妈,说:“这样倘然选不出他来,我们岂不都变成炮屎啦吗?”人铭说:“这事谁有把握?只好碰大运。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应该遭劫,还能逃得开吗?”江豆子连连摇头,说:“人没有自趋死路的,我不管你,我决不能向炮口里钻。”他说完这话,便朝着德氏深深一揖,说:“老大娘,老伯母,您只当积德修好,容我在您家里躲避一天,我情愿送您十块钱买点心吃。”德氏眼皮一翻,心说这是肥猪拱门,我得多敲他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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