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毓幽狐》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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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云亭有些讪讪,自觉不曾瞧出那春华有甚不凡之处来。但又一想,九商当年瞧中的,如白凤树同阿兕,皆不是凡品,只怕这春华亦有甚过人之处,不过是自己有眼无珠罢了。他方将这个念头丢在脑后,忽然又觉体味到了先前那股若有若无的气息,这回他觉察得真切,正是先前在尘缘木附近的……厉荷!
程云亭来不及细想,自腰间拔出一把短刃来,不过瞬息之前,前段暗芒暴涨,闪着幽幽的蓝光。九商从不曾见过程云亭使过这般利刃,不禁亦严阵以待。却见程云亭毫无章法,朝着身侧的繁茂枝叶猛斫一回,放佛遇见了甚么骇人之物一般,她不敢妄自尊大,虽不曾觉察到甚么,却亦静静地立在他身旁,实则耳听八方,只等着那物现身后一剑击穿。
一时之间,林中已然狼藉一片。枝桠木叶纷纷落地,有些木身还流下些浆汁来,恶味儿教人忍不住掩鼻而逃。更有些略通神智之木,已然纷纷战栗不停,其中一株树皮发红,放佛程云亭再利刃相加,它便要引发火雷诀一般。程云亭尤不死心,还要举刀再斫,被九商一剑拦下了:“已然这般狼藉,定然不能在藏身的。多伤无益——明之,你方才究竟瞧见了些甚么?”
程云亭勉强一笑道:“并不曾瞧见甚么,不过是又觉着……觉着那厉荷还在左近徘徊,教人心中无端胆寒。”
九商闻言一怔,先叹一口气,拄着剑行了几步,在一株叶子泛黄的枫瑜树下坐定,半晌不言语。程云亭心中正自琢磨着那气息之源——按说若真个是厉荷,定然不会有如此身手。方才能逃过自己的“无迹刀法”,若非身手矫健敏捷之人,便是鬼魅。这“无迹刀法”,还是当初他在炼丹之时有所顿悟,若刀锋无迹可寻,对方便无处可逃——药料如此,在掌中翻滚尽数入炉;敌手亦如此。只是对方虽第二回暴露了行踪,却任凭自己如何挑衅探察,再不现身。
程云亭这厢沉思,九商心头亦有些恍惚。眼前一会便是阿娘同爹爹在芙蓉庄中,书房里携手而读之场景,一会便又成了厉荷将程云亭背出了毒谷……而自己那时,只怕还在南都的小桃源中,享用着柳臣安小心翼翼奉上的桃花酥罢?厉荷定然不会上枫雪岭的,可明之这般形容,却是念念不忘……
她这厢心乱如麻,又暗暗鄙薄自己一回——明之对自己一片心意可昭日月,自己怎地总是揪着厉荷放不下?难不成要同那红尘中女子一般,便因了明之为着自己的安危,曾同厉荷假扮了一回夫妇,便要三番两回拈酸吃醋?连她自己亦觉着有些好笑。只是,为甚明之当初在幽兰谷的出口之处,瞧着悯柔在大火中化作一片青烟时,那哀伤神色深深印入脑中,怎地都甩不开去?她心中略略有些自责,在枫雪岭之上,无论如何寻不着阿娘,却不疾不徐,竟有这等闲情逸致去想着明之心中装了何人!
可她愈是不愿想,心中愈一片火烧火燎,眼前朦朦胧胧似乎又尽是那大簇的红莲,一团团烧的正旺。她不自觉地将月华剑举在了当胸,放佛厉荷随时便会现身一般。
程云亭待得发觉九商有些不对,已然迟了。只见她握紧月华剑,一步步直直朝着自己而来,双眸血红,嘶声道:“你负了我,还要将我蒙在鼓中!”程云亭大吃一惊,见月华剑芒微闪,下意识便举起刀锋来迎,不过一念之间却又将手腕垂了下去,连他自己亦不知为何。眼瞧着冰冷的剑尖贴上了他的面颊,九商忽然猛地撤手,月华剑“叮”地一声,直直没入土中,剑身由自嗡然不绝。九商神情委顿,张开口“哇”地一声,胸襟上便多了一抹暗红色的血迹。
程云亭还不曾从方才的险境中回转过来,便瞧见九商面如金纸,直直地栽倒下来,心中大骇,忙将她抱入怀中,失声唤道:“九商,九商!”见她气息微弱,忽然想到身侧还有九商当年在药泉边服剩的小半枚雪莲丸来,抖抖索索取出,喂入她口中。他心中战栗,不知是此处禁制太过强盛,还是另有人躲在暗处对他们施以毒手?这般离间心机,差些儿竟教九商结果了自己的性命!
不过半盏茶功夫,九商便醒转了过来,双眸虽清明,唇色仍旧乌紫一片。望着程云亭一脸焦急,她吃力地伸出手,想要抚一抚他的面颊,忽然想到了甚么一般,眸中一片惊恐:“明之,方才我不曾伤到你罢?”
程云亭忙宽慰她道:“若真个伤着了,如今怎能安然抱着你?”九商环顾四周,正瞧见不远处没入土中的月华剑,面色又一变,低声呼道:“方才……”
程云亭忙将她双眸轻轻遮起,柔声问道:“你方才可是瞧见了甚么,抑或听到了甚么?怎地那般绝望伤心?”九商面色倒微微有些红,随即又煞白一片,垂了眸子喃喃道:“我见着你同厉荷在一处……真真是郎情妾意……又瞧见……陆悯柔……”最后三个字已然如同蚊蚋一般。
“再后来,我仿佛听到心中有人道,将他一剑刺死,他不便是你一个人的么?真真是个傻孩儿……”九商轻声低语,后又肃然道:“我放佛瞧见了自己的月华剑锋锐无比,却在最后一刻晓得那是魔障,便猛地撤剑,略伤了心脉。”
☆、第一百六十六章
第一百六十六章
程云亭听她所述,正同自己心中猜测大致一般,忙宽慰道:“此处有些古怪,我亦觉着极不舒服。如今我不是好好儿在你面前?不过是心中执念罢了。那厉荷——”他轻轻叹一口气,道:“以前我不肯事事同你道来,便是不愿你多思多虑,如今横竖你服了雪莲丸,两三个时辰之内还是莫要移动的好,我便同你略道一些,也好教你心中有数儿。”
九商略动一动身子,只觉得半侧发麻,半侧清凉,知晓是雪莲丸起了效力,便静静竖了耳朵,聆听不语。
“那日我被梓衿一掌打入山谷,谷底毒瘴重重,我本有法力护体,却因伤在胸腹,故一时迷了知觉。待得我醒来时,正是是厉荷守在身边。她满脸苍白,我本以为是她受了些毒气,很快就能运功驱尽。后来才知道,她的法力不足以抵御毒瘴,只得用了秘传的损身之法,喷一口血箭维持身周半柱香的毒气不侵。从谷腰到谷底,巍巍百余丈,她一路食用极耗法力的补血丸,硬是撑到谷底,寻到我后,又背着我一路走出毒谷。”九商望着程云亭,见他竭力回忆当初的场景,又听得厉荷曾对他这般悉心照拂,又是感念,又是惭愧。
“她自己走得已然摇摇晃晃,还哼着曲子。那曲调十分低柔,教我忍不住想睡。可是我心里终究还是提防着她,硬撑着不肯睡。她发觉了我的小心思,恶狠狠道:‘你若是还想看到你的小狐狸,就听了我的曲子!’我深恨她霸道,可是她强用内力灌入我的耳内,不多时我沉沉睡去。”程云亭想到此处,亦有些歉疚,只是厉荷本非自己命中守护之人,亦算无缘无份。
“我酣然一梦,醒来时在碎石上撞伤的经脉已然修复得七七八八。可是她却神情委顿,恹恹地靠在树上。我心里晓得她是用音法修复了我的经脉,倒不曾先搞她将我一路带出翠驼岭,又疗了我的伤,自己损伤了多少。”九商轻叹一声,道:“厉荷……虽心狠手辣,对你却是一片赤子之心。”
程云亭将九商揽在怀中,教她好躺得更舒服些,叹道:“我又何德何能,当初在红尘中便将她困得极苦,她却屡屡不肯转变心意,这点子真真教人敬佩。亦不知是否捉妖姬一脉素来重情。”眼见九商眸中有些酸意,程云亭忙道:“只是我受师恩甚重,当年在楚腰阁又对你一见钟情,此后盼望的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罢了,又怎地会再对她动心!”
九商觉着心中好受不少,亦不知可是那雪莲丸的功效,还是心病终究得医,却仍忍不住问道:“再后来……后来如何?”
程云亭见她双眸晶亮,脸庞微微有些红,忙爱抚道:“你这傻孩儿……后来,她在附近找了个山洞,将我推进去。自己在洞口生了一堆火守着。这却是有些监禁的意味。我那时身子不曾好利索,只得任她摆布,偷偷却将怀中能服之丸药尽数丢入口中,只求能早些好了,便能出来寻你。”似是想到了当初之景,程云亭亦有些心有余悸:“我在谷中已然跌落数丈,还听到了你那撕心裂肺的一声在谷中回荡……只是当初实在无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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