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讲个故事,你可别当真啊》第23章


淮螅飧鼍稚璧锰暾恕J┬⊥梅肴缬沟拿衷ざ┝俗唬懔俗罟蟮奶撞停缓螅焕础?br /> 冯如庸僵直地坐在灯光已熄灭大半、客人早已走光的西餐厅里,面对着一桌随便上来的菜和酒的样子,简直无法想象。我如果想,完全可以把这个场面描绘得很生动,但这太残忍了,对所有人都是。真正残忍的是,冯如庸到那时都不认为自己上当了,他还在担心施小童出了什么事,因为她的手机关机了。施小童伤害的就是这么一个傻×,这就是真正的残忍。
冯如庸打电话找我,不然结不了账,走不出那个门。他可以找别的朋友,但他大概生了我的气,觉得我应该负全责,因为他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我们就这样沿着工体北路走回三里屯南街,我还是第一回陪大老爷们走这么远的路。回到店门口,那辆捷达已经刷了漆,补了胎,换了灯,不知道花了多少钱整饰一新,准备迎接未知的命运了。因为路上一句话也没说,我到这时候也不知道到底出什么事了,所以整个局面里最莫名其妙的人是我。冯如庸给我讲了事情的经过,他那时福至心灵,用了十个字就说明白了。
“她耍我,嫩知道吗,她耍我。”
冯如庸等到餐厅关门上板儿,给我打电话之前,给施小童打了个电话,通了。电话那边特别吵,有巨大的音乐声、尖叫声和笑声。施小童喊了几声,声音让冯如庸觉得空前陌生,虽然他前后也没听过她说几句话。接着那边几个女孩同时大笑起来,中间掺杂着兴奋的尖叫,能分辨出“丫真去啦”这样的碎片。末了,施小童开心地大笑着对话筒喊:“冯师傅!您不是当真了吧?”
讲完,他站起来,拉开捷达的车门,坐进去,点火。捷达发出健康性感的声音,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大狗。我拉车门,他从里面锁上了。我大喊,你上哪儿啊?他摇下一半窗户说,我找她去。我说,找着以后哪?他说,嫩别管了,嫩找我老板要饭钱。说完一掰轮儿一踩油门,尾灯拖着一道红光,转出院门不见了。
当时应该还不到晚上12点,出事的时间是早上6点,因为是河边遛早的大爷发现的。这说明他还真找了一晚上。万一找到了,他打算怎么办?找不到又怎么办?我也干过类似的事情,高中时被宣判留级之前,有个铁哥们儿不知道怎么得到了内部消息,打电话告诉我。我惊慌之下,骑上自行车就走了,也不知道要去哪儿,找谁,找到怎么办找不到怎么办,全不知道。区别是,我是慌了神,而冯如庸则是断了线。他和他坚定的信仰之间有一根缆绳,现在它断了,对他来说,这无异于万丈高楼一脚蹬空,扬子江心断缆崩舟。这些比喻都没用,都说明不了他当时的心理状态,没有什么比喻能做到这一点,除非你自己经历一次。这种事谁也不会再经历一次了,回想起来,整件事充满了不可能,充满了显而易见的漏洞,充满了可笑的判断和愚蠢的念头,充满了随时挽救一切的可能性,但依然一步一步走到剧本最后一行。剧本最后是这么写的:
我站在河边,看消防官兵打捞捷达。捞上来一看,车里没人。有人下水找人。更多人在河岸围观,记者站了一地,一些愚蠢的主持人不断地对着镜头指出他们看到的东西叫什么名字——我看到消防车,我看到一辆白色捷达,我看到许多围观群众。没人关心事情的前因后果,人们只关心事件本身。因为它已经从一个可悲的爱情故事变成了一起发生在凌晨的突发事件,接下来它会上报纸、上广播、上电视。冯如庸修了那么多年的捷达,修了千百辆捷达,他的手艺连大众汽车的人都服了,还送来了一座水晶奖杯,上面刻着“捷达王”。就这样,他都没上过电视。我想了想,决定不再等捞出人来,转身走了。
(注9)扎眼:醒目,有时略带贬义。
(注10)俏欻(音qiao chua):青岛当地方言,大概是动作灵敏凶猛之意,不甚明了。
(注11)嘀咕:此处指摆弄、鼓捣,该词也作小声说话之意。
(注12)长二捆:长征二号捆绑式运载火箭(CZ…2E)。
宗大胆儿
宗大胆儿是我高三时候班上的插班生。那时候我并不太懂什么是插班生,等我弄懂了才发现,宗大胆儿其实是冒牌的插班生。正经的插班生是说:人家借这个学校的高三参加高考,或是复读。而宗大胆儿则是一直毕不了业的超级留级生。因为我高二那年他休了学,再回来,摇身一变成了插班生,真是岂有此理。不过若跟宗大胆儿讨论此事,他还觉得颇为惋惜,因为如果不是因故休学的话,他就是解放以来留级最多纪录的有力挑战者了。我毕业以后,跟老校长打听过这个人,真是吃惊非小,因为他在同一所学校待的时间,已经只有江户川柯南和草京有希望打破了。
有关宗大胆儿休学的原因,我是要补充一下的,但这件事要往后放一放。与他干的各种鸟事相比,那件事也不是非提不可。还是先说说这个人本身。宗大胆儿插班时,已经开学两三周,座位早已固定。按照江湖规矩,老师将他安排在留级生专用的最后一排西南角,与我同桌。他一跟我打招呼,吓了我一跳,以为见了鬼。这人的眼睛几乎看不见白眼球,黑眼仁儿占了绝大部分面积,导致他无论看哪儿都像在盯着你看。我从没见过黑眼球这么大的人。英语课上讲高考作文的写作,老师让同桌写下两三句对彼此外貌的概述。宗大胆儿对我的描写,翻译成中文大意是:瘦,头发长,长得无聊。真是神来之笔。我对他的描述则是:瞳孔扩散,瞳反射消失,不行了。为此我还查了半天字典。
班主任的课上,老师让新同学自我介绍。新同学即留级生与插班生。轮到他时,他慢悠悠地站起,环视四周,笑眯眯地说:我叫宗东东。我敢打赌,当时百分之九十的同学都没听懂他在说什么。这一方面是因为这个名字太奇诡了,另一方面则是他那对黑眼睛笑起来实在太可怕。你一看他,好像就要被吸进去似的,这个比喻既可以用来形容美少女的大眼睛,也可以形容宗大胆儿恐怖的黑眼球。真正可怕的是,他还长了一双笑眼,一说话,眼睛就弯成两道弧线,里面露着漆黑漆黑的瞳孔。
由于他的名字比较奇怪,很长时间里大家都不愿意叫他,这客观上造成了一种他很不合群的假象。实际上接触多了就会发现,他其实是个自来熟,因为他根本不懂什么叫拘谨,怎么叫客气,更别提优雅与矜持了。由于刚开始没什么朋友,他显得很孤僻,也没什么存在感。有一次体育课,我去器材室拿篮球的时候,发现操场边的双杠上立着一个人棍。走近一看,原来是宗大胆儿双手抱肩直立在双杠上,眯着黑眼睛(即便眯着也很大),若有所思。当时我想,这人胆儿真大,摔下来怎么办?我太天真了。
时间一长,年轻人终归还是会熟起来。我渐渐敢看他的眼睛了,与此同时,我发现这人太不正常了。刚开始我以为他是傻,不然怎么会留这么多次级?后来我一想,我也留级了,我又不傻,一定有什么别的原因。我之所以觉得他傻,原因是这样的:这人没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不会躲避任何危险。比方说,午休时穿过足球场是一件危险的事,你必须左顾右盼,快速通过。但宗大胆儿则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走过。有足球以亚音速飞过他脑后,他就跟没事儿一样,继续往前走。有时出去吃饭,需要过马路时,他则表现得特别浑蛋——这是从多年以后我已经变成一名司机的立场来看的——他像一只拧发条的青蛙一样,有节奏地迈着两条短腿,不疾不徐地过马路,如果有自行车高速驶来,他既不看,也不躲闪,最后总是自行车骂骂咧咧地躲开。
不仅如此,宗大胆儿上课时胆子也特别大。他总是接老师的下茬儿,搞得老师七窍生烟,而你从他接的下茬儿里,似乎能感觉到恶意,又似乎没有。而且他举手也特别踊跃。老师讲试卷时,一般会礼节性地说一句:我讲一题,不懂的举手,没有就继续了。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你们都给我闭嘴,听我讲就行了。结果每道题宗大胆儿都举手。后来老师生气了,问他:你是成心的吗?他笑嘻嘻地说,不是呀,我真不懂,不然能留级吗?把老师气了个半死。
宗大胆儿挨过一次警告处分,这个处分是我校历史上最离谱的处分。它的理由是“放学后在楼顶上行走,危及公共安全”。事情是这样?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