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合处长》第27章


胡豆无动于衷地躺着,对方白的呼吸没有任何反应。
胡言的声音沙哑而沉重,他说:“医生做了初步诊断,伤势很重,头部也受了伤,但因为抢救得及时,还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一下子还不会苏醒过来。”
方白忧郁地望着胡言。
胡言又说:“肇事者叫刘亚男,她昨天离的婚,据说王静如正准备跟她的前夫结婚。刘亚男自己也摔伤了,不过她还是及时把胡豆送进了医院。
方白叹一口气。她弄不明白,胡豆的不幸,跟两个家庭的变故到底有没有联系。方白说:“但愿胡豆尽快脱离危险。”
“你放心吧。”胡言说,“你还是回你父亲病房里去,他也病得厉害。我是到了医院后才听说的,还来不及去看望他老人家。”
方白于是松开胡豆的手,转身朝门口走去。
这时一个女人上气不接下气地从门口冲了过来,直扑胡豆的床头。
这个女人就是王静如。她握住胡豆的手,压抑着歇斯底里的声音,哭喊着:“豆豆,我的女儿,你怎么啦,你怎么啦……”
接着她就泣不成声了,隆重的泪水滚出她的眼眶,汹涌而下。
王静如已经知道,下午她亲眼见过的那部红色摩托撞倒的人就是胡豆。她也知道了,胡豆当时从街心冲过去,就是为了去追她,她才是伤害女儿的元凶。
王静如用自己的头在墙上撞了两下,撞得咚咚响。她想用这种方式虐待自己,从而惩罚自己的罪孽。显然,这种方式无济于事,她内心的伤痛和愧疚丝毫没有减轻。她又握住胡豆的手,悲啼道:“豆豆,我的女儿,妈妈对不起你……”
站在门口的方白此时还没有离去,她目睹了王静如的惨状,也不禁为之心恸。舔牍之情,人皆有之。
奇迹就在此时出现了。
胡豆那僵硬的身子动弹了一下,那双紧闭着的眼睛闪了闪,忽然张开了。她的小手死死抓住王静如,无力却坚决地说:“妈妈,妈妈,你再不离开我了吧?”
王静如破涕为笑。她用力点着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方白为胡豆苏醒过来而松了一口气,同时又莫名地感觉出一份悲哀。她幡然而悟,自己无论如何是代替不了王静如,做胡豆妈妈的。她没这个福气,也没这个能力。
方白转身,悄悄从门口消失了。
此时夜色渐浓。
第二天早上,医生把方仁贤鼻孔上的氧气管抽掉了。他已断气多时。
两天后,方白将父亲的骨灰盒送回家里。院里的玉兰树静静立着,那些盛开的玉兰花不知何时已经凋谢。
不久,方白就接到分配通知,她被安排在白马乡财税所,就是她曾跟胡言去过一回的那个白马乡。方白开始清点自己的东西,准备去报到。
离开这个城市的那个早晨,方白在胡言家门口徘徊了好一阵,她想去跟胡言道个别。她甚至设想,胡言也许会送她到白马财税所去,就像那次他俩去白马印刷厂一样,她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把自己的头紧紧贴住那个宽阔的后背。
但方白始终没去敲胡言家那道她熟悉不过的门。她站在街旁的小樟树下,任晨雾飘过自己瀑布一般的黑发,任街外紫江吹过来的河风撩起招摇的白色裙裾,把她烘托成一道孤寂的风景。
良久,方白转过身去,准备离开这里。
就在此时,方白听到一个响亮的吱嘎声。她回过头去,看见胡言家的那道门裂开了,胡言的脑壳从门里漏出来。
方白赶忙躲到小樟树旁的屋檐下。
胡言因而没发现方白,他把自行车支稳在台阶下的街旁,然后转身把门里的胡豆扶出来。胡豆已出院,但腿还未痊愈,自己还无力去学校。
胡豆的身后还有一个女人,那是王静如。她站在石阶上,望着胡言把女儿扶上自行车的后座,那个曾寄托过方白的遐想和梦幻的自行车的后座。
然后胡言自己上了车,稳稳'"文"'地踩着'"人"'踏板,朝'"书"'方白前'"屋"'面的小樟树骑过来。
胡言越来越近。方白却没有勇气走出樟树下的屋檐。最后胡言不紧不慢,从方白眼皮底下骑了过去。方白就看见胡豆偏着头,自在安稳地依偎在胡言宽大的后背上。
泪水止不住盈满了方白的双眼,她的视线一下子模糊起来。在方白模糊的视线里,胡言和胡豆的影子兀自远去,直至消失。
方白不自觉地扬起手来,朝远处挥了挥。
她要告别这段恋情,告别这个城市。
黄历和许可成家后,一直住在棉纺厂的简易职工宿舍里。后来黄历进了机关。后来黄历的单位在棉纺厂墙外的一块空地上建了两栋宿舍,黄历也幸运地分了一套。后来黄历拿出积蓄,稍事装修,一家子就搬了进去。
新居自然比旧舍要强多少有多少,宽敞明亮,舒适安逸,而且水电畅通,不会断水断电。不尽人意的是,这里虽然与棉纺厂近在咫尺,但许可要到厂里去上班,却非得走上个把小时,沿着围墙绕一个大圈,否则别想进厂。许可又是厂里的财务负责人,别人迟到早退,都由她照章扣票子,自己当然不好违反纪律,因此一天匆匆忙忙得跑两个来回,人便累得有些喘不过气来。黄历就将购房和装修后存折上还剩下的几百元钱取出来,买了一辆自行车,多少给许可减轻些奔波之苦。
许可很爱惜这辆自行车,常常擦得光可照人。上班时也不往厂里的车棚里放,而是锁到财务室门口的走廊上,坐在办公桌前都看得见。骑回家里后,便锁进装了防盗门的煤屋,可说是万无一失。偏偏半年后自行车还是被人偷了去。那天财务室里的人仅仅在大礼堂开了个把小时的大会,回来后走廊上的自行车就不翼而飞了。
许可就气得连饭都吃不下去了。黄历却说,丢了算了,另外买一部吧。许可说,要是再丢怎么办?黄历想想也有道理,于是上派出所买了部无人认领的便宜旧车,交给许可,说,这样的破车,你随便扔哪里都可以,还省心些。许可觉得也是,以后骑着旧车去厂里时,没再往财务室的走廊上搁了,而是扔到公共车棚里了事。
大概是旧车不惹眼的缘故,许可随心所欲地一骑就是一年,竟然没人打主意。许可就对黄历说,还是旧车好,又省心又不会掉。黄历说,这样的话是说不得的,一说就会坏事。许可笑道,你这是什么逻辑?我才不信呢。黄历说,你不信?我话说到这里,你会信的。
果不其然,那小偷好像是特意要印证黄历这句话似的,没过几天就将这部旧车偷了去。
尽管是部旧车,可穿熟的针,用熟的线,许可还是蛮心疼的。黄历却幸灾乐祸地说,丢得好,我高兴。许可说,你伟大的预言变成了事实,你还不高兴!黄历说,我高兴是因为我可以为你买一部摩托了。许可说,要是以后摩托又掉了呢?黄历说,我就给你买一部小汽车。许可说,别夸海口了,你如果有买得起小汽车的能耐,你还不干脆把我从那个破厂里调出来得了?
黄历就不再做声了。许可要黄历给她调工作的话,说了也不止一次两次了,如果把这些话装起来,至少也装满了两大箩筐。可黄历有这样的能耐吗?要知道,如今的企业要么破产,要么要死不活的,有背景的都削尖了脑壳往行政事业单位钻,行政事业单位早已人满为患,没有通天本事谁进得了?黄历觉得许可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就懒得理睬她,闷闷不乐地独自上床躺下了。躺是躺下了,却怎么也睡不着。黄历有些自卑。黄历想,许可说的其实没错,自己的确是没啥能耐,白做了半辈子的男人。
其实黄历过去是不知道自卑的。黄历大学毕业,一进棉纺厂就在厂办当秘书,一直是厂里的红人。黄历会说会写,能歌善舞,厂里还让他兼任团支部书记,准备当做厂领导来培养。黄历自然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将自己发挥得很充分。知名度也大起来,竟被市政府一个部门的头儿相中,一纸调令调过去,在重要科室担了大任。不想该头儿出了事,大权旁落,新头儿视黄历为旧头儿的人,将他扒至一旁晾起来。这一晾就是好几年,黄历至今还是一个不带长的副科级干部。不带长,别说是副科级,就是处级厅级,也只是干部,不是领导,手里没权,不会有人来求你。没人求你,就意味着你求别人也求不灵,所以黄历想给许可调一个好点的单位,无异于天方夜谭。
黄历辗转反侧,一夜都未睡好,第二天早上起来,两眼都是血丝丝。许可心软了,说,都是我不好。又说,车也没必要骑了,我走路上班,这样还可以减肥。
许可说到做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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