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君不悟》第107章


少年道了一声:“多谢。”
“……”
身旁的人没有回应,左麒垂首,将壶盖打开,一阵浓烈的酒香扑鼻,他抱起来尝了一口,顿时皱眉。
他很少喝酒,因为讨厌这种味道,明明闻起来香甜又甘醇,入口却只剩下苦涩与辛辣,就如那事情的表像那般美好,真相却令人痛苦不堪。
怨是肯定有的,可他却不知道该怨谁。
是那个不顾后果生下自己的母亲,还是将自己抚养长大的师父,又或是那个与自己素未谋面的亲生父亲!
似乎谁都有着不得不为的理由,又同样做出了让人无法原谅的事。
苦酒入喉,对不擅饮酒的人来说滋味并不好受,却又从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快感。
似是不想遭罪,少年抱着酒壶开始牛饮,不消片刻,壶中的酒液便已折了大半,凌云低头看着,并不阻拦,待他身形开始不稳,才蹲下身去,让少年欲坠不坠的身体稳稳地靠在自己身上。
少年迷迷糊糊,已然是喝醉了,因喝的太急,此时喉间如火烧一般,心底也是阵阵发烫,头脑晕眩,十分不适,察觉到身旁有人撑着,他便径直倒入了那人怀里,却还不忘了将剩余的酒灌往嘴里。
“莫要再喝了。”
凌云欲从他手里抢过酒壶,却被他瞬间避了开去。
左麒仰头将酒尽数饮下,像是很有成就感一般,对着身边的人咧嘴一笑,手下微松,空了的酒壶便直直地朝下坠去,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少年微惊,下意识便要跳下院墙去拾捡,刚要垂下的身子又被某人给捞了回去。
凌云叹息一声:“回去吧。”
左麒微微抬首,面露几分迷茫,“回去……回哪儿啊?”
“……”
两人四目相对,眼前熟悉的沉静眼眸,少年愣愣地眨眼,看着看着忽然嘴角一瘪,一把搂住那人脖颈便嚎啕大哭起来。
凌云:“……”
左麒紧搂着他的脖子不放,抽噎着哭泣,如一个四五岁的孩童一般。
凌云无奈,又不知用何言语,只能用手轻拍着他的背,细心抚慰。
过了良久,少年似乎哭的累了,趴在某人身上,攥着他胸前的衣物,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吐字清晰。
他说:“我不想死,所以不能怪他……”
“……”
“我很怕死的……”
左彦杀了人,却是为了救他性命,他心中歉疚,饱受煎熬,满心的罪恶感,可若要他此刻拿自己的命去偿了那二人的债,他自认……是不愿的。
他畏惧死亡,所以没有资格去怪罪别人。
凌云静静听着,无法劝慰,便只能更紧地将人拥着,许是多了几分安心,少年靠在他怀里,没多久便睡过去了。
将人送回房中,替他褪了衣物,掖好了被角,凌云转身忽觉异样,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衣角还被人攥在手里,不由得苦笑。
他蹲下身去,轻轻掰开少年的手,又听他似乎在嘟囔着什么,因听不太清,他便凑近了些。
“我没有家了……哪儿都不是我的家……”
带着哭腔的低语,凌云定睛一看,才惊觉少年不知何时已再次湿了眼角……
……
翌日晨起,苍翊难得比某人醒的早了些,看着身旁温和平静的睡颜,昨夜心中的点滴郁结瞬间烟消云散。
他恼怒,恼的是南宫若尘,怒的却是自己。
他恼这人每次出事全靠自己强撑,那日蛊虫被人催动,之前服用的解药根本无效,却无一人告知自己,而他怒的,是身边之人痛苦不堪,他却没有丝毫察觉。
他无奈一笑,凑过去在那人额头印下一吻,又不舍地看了半晌,才起身穿戴。
房门被人拉开,露出一人雄姿英发的身形,他身着厚重的紫色朝服,头戴一顶鎏金扣冠,脸上淡淡的浅笑越发衬的他俊美无双。
门口有人侯着,见他出来,将手中的一封书信递上。
“启禀王爷,这是武安侯府的信。”
苍翊拆开信封,看清信上的内容不禁挑眉一笑。
那人果然按捺不住动手了。
他抬头环顾整个院落,昨夜火烧过后的地面被层层白雪覆盖,偶有几处露出黑色的残垣,昭示着雪层之下的狼藉。
“这院子,该修修了。”
低声冒出这样一句话,苍翊走出院门,留这送信的侍卫望着空空的院落一脸茫然。
今日的朝堂之上,比往日任何时候都要安静,气氛却也比任何时候都要压抑。
庆元帝坐在龙椅之上,双手握着一份奏折,看着奏折上的内容,脸色愈发阴沉。
这是早朝之前由大理寺卿呈上来的奏疏,言明昨夜子时,大理寺当值的守卫照例巡防,却意外发现与他一同当值的另一守卫,竟用迷烟迷倒了安国公府在牢中的三人,意欲图谋不轨,幸得发现及时,安国公等人才幸免于难。
“仲卿是嫌这朝纲还不够乱吗?”
轻描淡写的话,无端让人不寒而栗。
殿中站出一人,下跪道:“是微臣失察,请皇上降罪。”
这人便是上呈奏折的大理寺卿仲连常,回想起昨夜的千钧一发他仍不由得直冒冷汗,若非有人送来消息让他注意安国公府中人,受他交待的守卫要是晚去一步,只怕现在已到了不可挽回的局面。
庆元帝垂眸看着,长久不言。
他并非是要怪罪于大理寺,昨夜翊王府遇刺,那行蛊之人也已现身,近日里发生的这些事情便足以证明安国公府无罪,昨日翊王府风波平息之后,他便打算今日将安国公等人无罪释放,却不想有人会如此心急。
沉吟半晌,庆元帝问:“安国公现下如何?”
“已请了太医前往查看,现下已经苏醒,并无大碍。”
“那便好。”庆元帝道:“安国公府刺杀皇亲一案朕已派人查明,与安国公府并无干系,即日起,安国公府众人解除禁足,安国公及安国公世子无罪释放,至于其庶长子霍琅轩,无端造谣生事,扰乱朝纲,累及全族受累,不忠不孝,着令将其交由刑部审理,他若识趣,念在安国公劳苦功高,朕倒可饶他一命,不然,便依法论处!”
顿了片刻,他想了想又道:“此番被冤入狱,安国公年事已高,派人安然送回府中,待身体将养好之后,再入朝就职,另外赐安国公世子平级承爵,再加奉一年,以示抚慰。”
庄重的朝堂之上,庆元帝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话音刚落,群臣有了片刻的愣怔,忙低头高呼:“皇上圣明。”
大殿之中,苍翊与另一边武官之列的武安侯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这一幕落在身后的苍离眼中,心中愤恨,却只能暗自咬牙。
……
☆、书信
此事出在大理寺中,是大理寺卿驭下不严,失察之过,可他毕竟无辜,便只令罚奉三个月以示惩戒,仲连常垂首谢恩,心中暗自庆幸。
早朝之后,庆元帝刚回寝宫换下朝服,正欲去中宫用膳,却忽然有宫人走进。
“启禀陛下,翊王殿下在外求见。”
……
南宫若尘醒来之时,身旁的位置已经变凉,他昨夜睡得很沉,连那人何时回屋又何时起身的都不知晓,微微侧头,窝在里侧角落里的灵狐正睡得安然,小巧玲珑的茸耳上挂着一张字条,南宫若尘伸手取下,惹得灵狐敏感地动了动耳朵,却并未醒来。
字条上写着:我晚些回,你先用膳。
掩下心里点点失落,南宫若尘随手将字条塞到枕下,缓缓起身。
院中覆盖的积雪已被清理了大半,忙碌的身影进进出出,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却是某人刻意交待了不得惊醒屋中之人。
房门打开时,有人正在清理竹林里的残枝落叶,南宫若尘静静看着,灵犀端着早膳走近时,这人还未回过神来。
“公子,该用膳了。”她提醒道。
南宫若尘微微颔首,折身回了屋内。
风波刚过,本该是风平浪静的日子,翊王府中,却不请自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