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对》第70章


这段话说得真挚,卫霍几乎有些无措。
他不曾料到刘承对自己是这样的想法,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难以置信。
待情绪平复,他欢喜地点头,无比郑重地道:“好,臣……卫霍遵旨!”
御书房谈话之后,刘承派人去了奕州,同时大赦天下。
听闻消息后,卫霍只觉秋日少了几分肃杀,看着那半明不媚的日光时,却总觉如春光明媚,心情舒朗得很。
旁人只当他是因为被升为工部尚书一职而志得意满,却不知是因为心爱之人就要归来。
秦淮还在时,他们就想着不能再在宋府待着了,而打算在江无购置一处宅院。
卫霍很快挑中了宅院搬了出去,新宅内的布置都是按照秦淮的喜好做的,每每想到秦淮归来之后见到这院子的神情,他就能痴痴地笑出声来。
卫霍带着满心的喜悦等待着,等过了秋,等到了冬。
大雪纷飞的日子,他等到了一个没有料到的结果。
去往奕州的人抵达之后很快传书回来。
秦淮并未抵达奕州。
押送途中他们遭遇山坡滑体,不幸连囚车带人,还有那解差一起跌入了深谷,两人都是尸骨无存。
收到消息之后,刘承迟疑片刻,微服出宫。
见到卫霍之后,他将事情原委告知。
言尽,刘承看着卫霍默默地注视着自己,双眼缓缓地眨动几下,仿佛没有听懂他的话一般。
刘承默了片刻,又重复了一遍,还未来得及出言安慰,卫霍已苍白着脸道:“不可能!”
刘承张了张口,便见他腾地一下从座椅上站起来:“不会的,怎么可能呢?消息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他重复了好几遍之后突地没了声。
刘承见他双眼赤红,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愤恨。
他有些惊愕,但很快就明白那愤恨不是对自己的。
是对命运的。
“不,我不相信,我们携手度过了那么多苦难,吃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苦尽甘来,不会就这样轻易地天涯相隔,一定不会……”
他快走两步,走到刘承的面前,瞳孔中漫出水色,他用恳切而卑微的声音道:“求求皇上,求求你,再去找找,一定会找到的,他不会有事的,再找找……”
刘承垂眼看着他,目光沉痛:“秦淮已死,人死不能复生,此事已经确认过了,你伤心是必然的,但要节哀,世事无常。”
卫霍目光发怔,片刻后眼角缓缓落了两行泪,脸色血色尽数失去了。
他仓皇地后退两步,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奔到了屋外。
雪花飘扬,天地白得透彻。凛冽刺骨的寒风顺着卫霍张着的口,顺着咽喉入了五脏六腑。
他的心在漫天大雪中凝成了冰。
他想要往前跑,也确实跑了数步,可后来又停下了脚步。
“人死不能复生,此事已经确认过了。”
是啊,这人间已没有秦淮了,他就算找到天涯海角,也什么都找不到。
卫霍神思混沌,浑浑噩噩地在府内徘徊,最后恍恍惚惚地跌入了冰凉刺骨的湖水中。
水声喧嚣,将他整个人淹没。
谁在惊乱,谁在呼喊,他闭上眼昏睡去,渐渐地听不到了。
卫霍做了一个梦,梦里的春日,花开繁盛。
整个江无开满了桃花,如霞般绚烂。
在那样的春。色里,秦淮骑着马,马蹄飞扬,他朝自己奔来。
马越来越近,直到停下。骑马的人下了地,走过来,捧起卫霍的脸,像得胜归来时那样在他的额际落了一吻。
“我回来了。”
他们尽情相拥,倾诉心中真情,忘却人间的一切的烦忧。
而梦境消散,只余雪色凄美。
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世事如一把利剑,可轻易地决人生死。
人世难测,悲喜无常。
他等的那个人,终究是再也回不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出自《短歌行》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深秋,江无及周边城镇连日下过几场雨,如今雨停,天气却阴沉沉的,连富丽堂皇的皇宫内也显出了几分萧索。
御花园内,两位宫女用白帕轻轻擦拭着假山。
戴着珍珠耳环的那位年纪小些,声音清脆,她俯下身在水盆里搓揉帕子,仰着头道:“阿珠,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宫啊?”
“出宫?阿菊你想得也太美了吧,我们是被爹娘送进来给贵人们做事的,平素没有要紧事哪里能出得去,要等过了十九岁才能放出宫。”
阿菊撇撇嘴:“十九岁都人老珠黄了呢。”
“那有什么办法,”阿珠叹了口气,“我们这些人都是奴才命,到时候出宫也就是体面了些,能嫁个好人家。”
阿菊撅着嘴,显然不满:“能嫁的不也就是普通人。”
“怎么?你是想嫁皇子还是王爷,还是想嫁给像丞相那样有权有势,又长相俊美的官人吗?”
听她说起卫霍,阿菊面色一红。
她是在前几日的中秋宫宴上见到卫霍的,那个傍晚她在御花园除草,听闻脚步声,怕遇到哪位苛刻的贵人,不想见人,立刻躲了起来,很快便见一年轻男子缓缓踱来。
彼时月色明朗,恰将来人的面孔照得清晰。
只见对方生就一张俊雅的脸,面白如玉,两眉深黑,鼻翼精致,口如含丹,当得起俊美二字。
阿菊是去年被送进宫的,今年十五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她平生还未见过那样好看的男子,顿时心如擂鼓,情思顿生。
她见那人从衣领中取出一块木牌,对着那木牌看了许久,然后喃喃说了些什么,声音低低的,半数散在风中,她只听清了“哥哥”二字,那声音令人一听便心生凄凉。
在宫中待了一年,自然也养出了眼力见,阿菊仔细地打量对方衣裳的色泽,用料和纹路。
产自奕州的云锦软布,袖上缀有补子,绣了文鹤。
是一品文官。
又是少见的墨黑色,阿菊很快便猜得八九不离十,知道这令她一见倾心之人是当今的丞相卫霍,回去后颇有些魂不守舍。
说到卫霍,阿菊虽是在后宫当差,但也听过与之有关的许多事。
现在在位的新帝曾是先朝的五皇子,曾因谋逆一事被革除了皇子身份,定为了朝廷钦犯,可后来谁都没有料到,就是这位身世坎坷的皇子最终登上了皇位,拥有了天下。
他改国号为“兴衍”,时人称天隐帝。登基之后,新帝很快大赦天下,当时才刚走马上任工部尚书一职的卫霍有位兄长也才获赦之列。
可孰料,世事无常,卫大人的兄长不幸遇难,据传因这件事,卫霍悲痛过度,险些辞官回乡,后在包括新帝在内的众人挽留下才没有离开,但也颓废数日,那段时日毫无喜怒哀乐,之后方才慢慢好转。
而为了给兄长守丧,卫霍常日便穿墨黑色,连宫宴也几乎不换他色,天隐帝体谅其兄弟情深,便特赦他常年着黑衣。
再后来,卫霍为官雷厉风行,坐上工部尚书的位置之后操刀改革,政绩清明,新帝十分赏识,一年半后封为宰相,朝野皆震惊。
数人呈递奏折,劝天隐帝收回旨意。要知道二十岁便能走到丞相之位,这在陈国国祚间还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朝堂老人言称,卫霍年纪尚轻,资历太浅,不宜担此大任。
天隐帝只给了四个字:君无戏言,便将那些老古董的谏言堵了回去。
事实证明,卫霍确有手腕,年纪虽轻,但行事老辣,颇有风范,不满的言语渐渐消弭了。
除了朝堂之事,后宫宫女们的口中也常传着卫霍的其他事。
他生得俊美,曾有擅画的宫女见之难忘,将卫霍的肖像画于纸上,那画传到许多人的手中,这些寂寞的宫女们大多都怀上了一种期待,期盼某日能见到卫霍真人。
若谁见到了,必然会被众人簇拥,要她讲丞相大人眉眼什么样,嘴巴什么样,气度风华怎么样。
按常理来说,丞相大人已有二十,该娶妻生子了,官员中也有派人说媒的,但都被婉拒了。
于是卫霍又得了四个字:不好女色。
也有人大着胆子猜,天隐帝如此宠爱丞相,两人之间或不是单纯的君臣关系,但持这种说法的实在是少数,大多数人是不敢妄议天子的。
阿珠见阿菊一脸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由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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