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你算一个裘》-你算一个裘-第10章


“你也配问可依……”他的话也没有说完,我已经一拳把他打到了墙里。我一直跟张勃练习通臂拳,已有小成,虽然打得自己胳膊隐隐作疼,但脱臼就不容易了。那个白面公子在墙上挂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滑了下来。看上去他也练过几天工夫,虽然头上还在标血,却一翻手拔出了把短刀,就朝我扑过来。大厅两侧几张条凳上站着的四五条大汉哗啦一声全站了起来,他们手里都有刀。不过我不怕。我吹了声口哨。二十名一色的黑衣人从大门外一拥而入,像洪水遇到山崖,在我身后哗啦啦分成两支。
那名少年凝固在当地一动也不动了,一股细细的血流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流淌。我用一柄长剑顶住了他的咽喉。那些恶仆的刀还没完全拔出来,就咕咚几声,在我带来的那群职业黑社会面前跪了下来。
要知道,那时候我的行政级别已经不同,配备的警卫员人数和品质都高了很多。我动了动眼角,我的一名专职喊手就喊了出来:“铁掌帮的裘大爷要人,谁敢阻挡,那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时候老鸨已经从泥水里爬了起来——她撞翻了门后的金鱼缸,因为台词指标已经用完,于是只好拍着大腿哭嚎了起来。
她的哭声音频太高,好像两面铁锯互相对锯,搞得我很不愉快。于是我说:“给我拆了这地方。”
我的警卫员们向前扑去,有人努力地去撼那些柱子,有人拿鹤《文》嘴锄刨地基,有人找梯子《人》上房揭瓦,他们正在那儿《书》呲牙咧嘴地忙乎,楼梯上突然飘下《屋》来一声轻笑,那一声虽然轻,却飘飘洒洒地散开来落了满地,就如冬日近乎透明的天空上的漫天星辰被摇落。
我还没抬起头来,就先闻到了一阵淡淡的香气。
“你来了?”她低眉一笑,“还是这么着急吗?”
我第一次看清了她的面容。她短发明眸,黛青色的眉毛,有着又小又白的牙齿和尖尖的下巴,嘴角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看上去如一只小小的狡猾的猛兽。她对脚底下剑拔弩张的场面视若无睹,就像是高居云端之上的云雀。我的手下不等我的命令就自动住了手,他们在那女人恬静的笑容中显示出不好意思的模样,纷纷低下头,把正在拆房子的双手藏在身后,向后退去。
我脸上的棱角在她的笑声中舒缓,手上的锋刃也被抚平,她的笑容如同一柄拂尘扫去我脸上那些硬梆梆的壳。
“好啦,你们可以走了。”我对黑衣人说。
然后,我就整天整天地叼着草根,躺在她的床上,闭着眼睛,什么也不想。
可依把草根从我嘴里扯出来,扔到窗户外面。
我依旧闭着眼睛装睡。我躺在那儿听着自己的呼吸。热气热烘烘地从我的小腹游转到四肢百骸,然后又回到小腹,一周天又一周天。
我在她的床上躺了三天,没有人相信,我一根指头也没有碰过她。
“我给你弹琴好吗?”她在我耳边轻声地问。
“我不要听。”
“我给你斟酒?”
“不要。”
“那你要什么?”她微带嗔怪地掐了我一下。
我闭着眼睛喊:“可依,可依。我爱你。我就要你。”
她扑哧一声,又掐了我一下。她的指甲锋利,掐起人来疼得厉害。我听到她移动脚步到了窗前,在那点上一柱熏香,然后弹起琴来。琴声滑过我躺着的床帐,空空落落的,就像空谷里偶尔窜出来一头小鹿的蹄声。
我不敢睁眼。我身子下面的蚕丝褥子软软的,软滑轻柔,我身上的丝绸缎被很轻,犹如空气一样凉。从被龛里传出一抹好闻的香气,和我在楼梯头上闻到的一样,细细地熏着我的鼻子。我的心随着琴声上下起伏,就像在秋千架上。我害怕一睁开眼睛,就又回到铁掌山上的我给自己装的秋千架上,所以我越发地闭紧眼睛,害怕自己躲藏在梦里。
可依住了手,软声说:“裘大爷为什么不常来了,是不是把我忘了?”
“不是。”我使劲闭上眼睛说。仿佛有细细的发丝在我脸上拂来拂去,我的心也被挑拨得荡漾来去。
“我本来想早点来的,可是青城派的洪掌门派了人来拦着我的船,他想送我银子,还要和我谈生意……”
可依突然没了声响。我心里发虚,害怕梦突然醒了,不由得睁开眼睛,却看见她的双眼就在我的脸前,黑白分明得如剪子一样。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他?”她问。嘴唇向上微微弯起,露出漂亮的牙齿。
我望着她那微微露出稚气的脸,一股豪气汹涌地冲上胸臆。“只要你开口,我就会为你杀任何人。”我发誓说。
“那你替我杀了洪掌门。”她好玩儿似地撒娇说。
我一声长啸,伸手拔剑,右手却顿在了空中。
青烟袅袅,香炉里的那束香头一闪一闪地亮着,青烟仿佛一条龙一样缓缓地升上去。在这烟雾后面,可依带着一丝嘲弄地看我。
我看到自己握住剑柄的手毫无血色,一根细细的青筋在手背上跳动。一丝恐惧像是不和谐的音符穿入我的脑海,一滴冷汗从我的下巴滑落。
且住。我痛苦地思考着,我是站在这儿的这个人吗?我是坚强得足以保护爱人,是拥有让她可以仰慕、可以依靠的肩膀的那个人吗?
我从来没有尝试过成功的滋味。每次我都在离它触手可及的地方就嘎然止步,眼睁睁地看着它又离开。我每次成功到一半就失败,那才是我。
我痛苦地意识到,我不是眼前这个人,从一开始就错了,我不是那种能够当街拔剑,血溅五步的江湖豪客,现在站在这个房间里的这个人实际上更像他的弟弟。
一切都该推翻重来。
“你是他哥哥,一点都不像他嘛。”她会掩嘴一笑,让手下的小丫鬟给我送上一杯酒。
我木讷地站在门口,脸红得像一块布:“我带来了他的一封信。”
可依没有伸手接信,而是转身靠在了窗口,她单薄的肩膀上写着的都是幽怨:“我等了他这么久,他还是不来看我吗?”
“他太忙了。”我低声说,不想让她那么难过。
我弟弟那时候确实很忙,革命虽然结束了,但此刻属于戡乱时期,铁掌山上百废待兴,等待着重整河山。
张勃自然成了我弟弟仰仗的肱股重臣。甚至连张勃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是一名天生的哲学家,可以轻易地将同一件事情横过来扯过去地进行不同的阐述,这大大减轻了我弟弟的压力。当初我弟弟还未上台的时候,谦卑温和,礼恭下士,以扶持弱小和言论自由为口号,这让他赢得了众多中下层强盗头目的支持。此刻他上了台,却手段严酷,打击异己毫不容情,他绝不许任何人对他的话有丝毫怀疑,要是有谁在他讲话时在聚义厅上咳嗽一声或者皱皱眉头,那就大祸临头。
本来当个暴君也没什么,等那些雄心勃勃想要当谏臣的家伙明白你是个暴君的时候,自然就会自己老实下去。问题是我弟弟当年当众演讲过的那些话和发表过许多论述自由的文章如今就成了芒背上的刺,闪闪地扎着自己的屁股。张勃这时候跳了出来展现他的大勇,他以雄辩和滔滔不绝的辞令让大家都看清了:当你从不同的角度来看同一件事情时,必然会有不同的解释。比如说,大师兄被杀这件事,在大师兄看来,就是失败,在我弟弟看来,就是胜利;再比如说,刽子手斩杀司徒长老的时候,在刽子手看来,就是挥刀下砍,胳膊发酸,在司徒长老看来,就是脖子断掉,就此嗝屁。你看,只是角度不同,结论就是完全相反的。同样的,在大师兄独裁时期,我们拼命地扯着嗓子,额头上布满青筋地发布自己的言论,那就是民主,但翻过来说,明主在台时,独霸大权,杀掉阻挡前进步伐的小虫豸,担当起帮派发展的所有责任,那就是高效率的民主。
他就这样以飞燕般轻盈灵动的思想,口若悬河,酣畅淋漓地说服了剩下来的所有人,让大家心安理得地接受严格的法律约束,努力将铁掌帮建设成一个拥有高效率高抢劫力和高品位的强盗组织,简称“三高运动”。
【文】这样翻来覆去地解释同一件事情也有副作用,因为它会穷尽一切可能,如果演讲者没有掌握好拓扑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自己给绕进去了。张勃在某次讲述大师兄翻把的历史时,说的话太急引起舌头打架,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给兜头装了进去。
【人】形势急变骤生,让人看不懂怎么回事。他与死去大师兄勾结,要谋刺我弟弟的铁证转眼在马厩里被人发现,派出搜查的人挖出了埋藏的铁枪和盔甲,这些枪和盔甲埋藏了许多年,都长满了厚厚的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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