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染金戈》第152章


:“时至今日,仍旧没有人找到我,你说,我们是不是已经没有希望了?”
胖花抬起头,神色却不似平时那般冷漠高傲,反倒踱到它的脚边,躬下腰,在他泥泞的鞋子上蹭了蹭。
沈昭云挑起眉毛:“奇也怪哉,今天你吃了什么灵丹妙药,肚子里竟长出了良心?”
胖花在他的小腿上抓了一把,转身便走,一个健步跳到灶台上。
“慢着,既然你都良心发现了,不如让我……”
他把手伸向灶台,掌心瞄准猫咪的头顶,像捕虫似的扣下去。
“沈先生!小心!”一个声音喝止了他。
需要小心的当然不是猫咪的软毛,而是一只银色的暗器,细如针,锐如刀。
话音刚落,暗器便从夜色中窜出,像老虎的牙齿似的,毫不客气地咬向他的手。
老虎闭口之前,一道更加清冽的剑气从旁拂过,将暗器推开。
猫咪早已惊慌离去,没了踪影。
沈昭云的手还悬在空中,他懊恼地叹了一声:“唉,到头来还是没能摸一次胖花的头。”
他的语气透着莫大的惋惜,像是在与亲密的友人叙别似的。
取代猫咪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个人。一个青衫的青年,顶着一张全然陌生的面孔,凛然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他虽然从未见过这人,这人却叫出了他的名姓:“沈先生,你的身后还有一个人埋伏。”
无需提醒,沈昭云已听到院墙对面的窸窣声。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他并不意外,他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
他毫不客气地向身旁的青年伸出手:“你的剑鞘借我用用。”
第二次攻击已至。
方才那一支暗器不过是试探,这一次,银针如密雨一般从周遭落下,将两人困在狭小的院墙中,好似笼子里的猎物。
猎物无力反抗,人却能。
麒麟剑飞快舞动,以剑气织出一张伞,用清凛的响动抵去银针的阵仗。卓英怜引以为傲的暗器葬花翎,在他的剑下变成绵软的雨丝,颓然散落在周遭的地上,没有一支命中目标。
然而,这雨不过是佯攻罢了。
冷钩从黑暗中钻出,好似深深草丛里钻出的蛇,吐着信子,向持剑人的手臂咬去。
剑鞘比蛇动得更快。
千钧一发之际,沈昭云抽出剑鞘,缠上冷钩的尖处,顺势一绕。手腕的动作轻捷而迅敏,剑鞘软得好似一根鞭,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将化去钩上的力量。
他扬手,软鞭顿时化作利刃,将钩子重重地甩开。
铁钩撞在泥墙上,发出一声钝响。
沈昭云勾起嘴角道:“小鬼,想跟你的老师斗武,你的身手还嫩了点。”
他虽未见其人,却已知道对方的身份,因为那人的武功正是他亲手传授的。
他被五溪族人救下,住在阿茗的家中,遇到那个体弱多病的孩子,为了使对方多一些快乐,便将身怀的武艺绝学倾囊相授。
他没想到,有朝一日,天星会用他教授的功夫来对付他。
他与青年背抵着背,而敌人已经翻进院子。
他偏过头问:“我们该往哪儿去?”
狄冬青归剑入鞘,道:“沿着来时的路走。”
麒麟剑的剑尖指向落满灰尘的灶台。
他定睛望去,自家灶台深处,不知何时多出一只漆黑的洞。
“原来长时间不做饭,灶台里就会长出一条路来。”
狄冬青道:“……是我连夜挖下的。”
“挖在我家灶台底下?”
“灶台?在亲眼看到之前,我以为那是蜘蛛窝。”
蜘蛛早已被剑拔弩张的阵仗吓跑,狄冬青攀上灶台,头也不回地钻了进去。沈昭云摇了摇头,紧随其后。
第190章 山河未老(二)
卓英怜破门而入时,院子的主人已经没了踪影。
她花了些功夫打量这间院子,目之所及之处,皆是一片死气沉沉,四壁空空荡荡,荒凉得好像从来没有人居住过似的。
若非方才亲眼所见,她几乎要怀疑自己找错了目标。
她没有错,这里千真万确是沈昭云的住处。
她实在难以想象这样寂寥的活法。尽管她早已习惯清冷孤独的生活,除了接受夏启渊差遣,为崇明教四处奔走之外,平日她和普通的市井百姓一样,在安邑城中拥有一间宅院。她甚至在院子里种了几盆花草,年年花期到来时,她的衣裙上便沾着花香。
她绝不会使自己的住处变得这般破败。
沈昭云的生活是被承诺毁去的,他将自己绑在承诺上,就像陷进蛛网里的虫蚁,就算蜘蛛倾巢覆灭,死伤殆尽,网仍旧安然无恙。
哪怕五溪寨已不复存在,他仍旧要践行自己的承诺。
践行承诺绝不容易,容易的是破坏它,保护它却难上加难,所以这世上的善信之人,大都比恶徒活的更凄惨。
而沈昭云竟将这秘密保守到今日,箭悬弦上的最后一刻,他的心性实在坚韧过人。
卓英怜确认四下无人,才卸下警惕,叹了一声,道:“我实在想不到,我找遍名山大川,始终一无所获,可我要找的秘密却一直藏在身边。”
一个声音回答她道:“这世上的事往往如此,最重要的东西,往往放在最容易忽略的地方。”
说话的是卢正秋。
卓英怜猛地回过头,她的眼神就像她手里的暗器一样锐利,可卢正秋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虚虚地望向远处,脸上带着几分茫然。
他已是个目不视物的废人,走路时要拄起一根光秃秃的竹棍,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左右试探。此时此刻,就算用刀尖指着他的脖子,他也未必能够察觉。
可他的态度却依旧淡然自若。
名为眼睛的窗户关闭后,更加没有人能够猜透他的真意。
卓英怜实在捉摸他不透,只是相别九年,他竟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平白生出许多无法揣度的心机。
眼下,卓英怜只觉得愈发焦躁,便转向卢正秋,没好气道:“他们已经逃走了,接下来你还有什么高招?”
卢正秋不紧不慢地答道:“他们逃窜的地方是城中暗渠,安邑城街市万顷,有皇城也有乞丐窝,路上布满各式各样的阻碍,唯独地下的水源却是相连的。”
“所以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可以逃往任何地方。”
“他们在一定会去往我在信中写下的地方。”
“当真?”
“千真万确。”
“你若对我耍滑头,绝不会有好处。”
卢正秋一怔,随即轻声笑道:“那是自然,你的眼就是我的眼,离了你我寸步难行,我写下的信你每个字都看过,甚至是你将我带到那条巷子,你说我还有什么滑头可耍?”
卓英怜盯着他:“我当然信不过你,狄冬青那般笃信你,你不也欺骗了他?”
卢正秋摇了摇头:“你若好容易有了心上人,却被旁人以忠孝道义抢走,你也会发狂的。在欺骗他和失去他之间,你会怎么选?”
卓英怜从鼻子深处发出嗤声,冷冷道:“我才不选。”
卢正秋在这九年里所遇到的,莫非就是情爱么,她不曾体会过,自然也无从了解。不论为了谁,她也绝不会将自己变成瞎眼的废人。
“走吧,”她摆了摆手,“夏先生还在等着。”
冷峻的少年从沈昭云房间里出来,脸上带着索然的神色。
“有什么发现吗?”她问。
少年简短答道:“只有一些书罢了,都是没用的东西。”
卓英怜心有不甘,索性亲自踱进房门,借着幽暗的月光四下环视。
房间果真空空荡荡,桌椅摆设统统没有,只有一张光秃秃的床板,床脚胡乱堆着一些书册,她走过去翻了翻,都是各地的奇闻异志,大约是打发时间用的。
夜风从敞开的窗口钻入,又顺着房门涌出,留下忽高忽低的鸣响。
卓英怜修习弦上功夫,对声音分外敏感,压抑的风声灌入她的耳朵,好似有人在低声呜咽似的。
莫非这萧条的屋瓦,已经预见到它的主人将会迎来怎样的结局吗?
她只迟疑了片刻,便转身离开房间,将房门在身后关紧,也结束了身后不谐的乐声。
她的弦上从来没有怜悯二字。
她的两个同伴还在院中,她往卢正秋的方向走去,手指间捏着一根细针。
细针是从葬花翎的针筒中取出的,精致而优美。
那是葬送她幸福的孽根,也是她最为强大的武器。
它是那么凌厉,无情,即便双眼晦暗,也能够察觉针尖上蔓延出的寒意。
卢正秋波澜不惊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惊色。
她很满意,她要让这人知道,放弃双眼的代价究竟有多高昂。
“别怕,我不会伤你性命的,只是要保证你会听我的话。”
她执起卢正秋的手,将那根细针刺入手腕。
*
东方的天色已泛起鱼肚白,深宫之中,仍旧一片寂静。
平日里,到了这个时辰,仆佣们早已开始洒扫宫殿厅堂,御膳房升起灶火,群臣百官更衣沐浴,为早朝做准备。
然而今日,这些喧嚣统统不复存在,因为大祭的关系,所有人都已前往祭坛,在朝阳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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