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怀沙行》第116章


急日飧銮浚 ?br /> 李昙哭笑不得,又“嘘”道:“咱们去酒窖吃,走。”
宿羽在朦胧间听到脚步声渐次远去,他费力地翻了个身,无意间窝到了手腕,钻心的疼痛蓦地涌了上来,冷汗一下渗了出来,再低头一看,酒液洒了自己一身,又打湿了被褥。
他累得睁不开眼,往后蹭了蹭,避开那几块湿迹,就蹭在床沿上睡着了。
不知道是炭炉的热气还是别的什么,沾湿的胸口慢慢地被烤干了,身下的床榻随着海波摇曳,他觉得自己被海浪扯来扯去,阴寒的海风冷冷渗入骨骼,他伸手去找被子,被一只温凉的手按住了护腕包裹的掌根,远凉清越如关山月的声音荡在耳畔,“别乱动。”
他果然没再乱动,任由谢怀倒栽葱地扛着他,推开自己的舱门,揭开裹着他的大氅,把他轻轻放到了榻上,劈头盖脸地蒙上被子。
谢怀做事一向大手大脚,宿羽被捂得呼吸困难,但一点力气都没有,只稍微睁开眼睛。几尺之外,谢怀转身掐灭了桌上的醒神香,问道:“怎么回事?”
林周把了把他的脉,凝神与宿羽对视了半晌,最终没说什么,只叹了口气,拿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体虚劳累,风寒发热。退了烧,养一阵就好了。我去熬药。”
谢怀抱臂靠在桌沿上,像是不耐烦地点了点头。林周出了门半晌,他才从冰水盆中捞起手巾,拧了一把,拍在宿羽额头上。那水大概是从海里打的,宿羽被激得轻轻“嘶”了一声,谢怀把手巾往上拉了拉,让水避开他的眼睛,说:“睡吧,药好了叫你。”
他点了点头,见谢怀又要走,连忙一抬手拉住了谢怀的手指尖。他用力不大,但谢怀站住了脚,“要什么?”
嗓子里烧得火烧火燎,他知道自己的意识不大清醒,但忍不住纵容了自己一下,哑声说:“你。你暖和。”
谢怀抽出手,去桌上翻了一阵,抱着一沓奏表走了回来,塞给他一杯温水,又一抬长腿上了床,靠在床头翻开奏表,没再说话,只哗哗翻动纸页,刚提起笔来,只觉袖子被人一拽。
宿羽看着谢怀挑起长眉,只觉得胸中又有一颗私心尖声叫嚣起来,弱声道:“陛下,等以后咱们和好了,你能原谅我吗?”
他仰着头注视谢怀,谢怀抽出袖子,在奏表上落笔写字,隔了半晌,才皱眉摇了摇头,“你没良心。那天我不过是说一句,你就至于这样?”
他把额头上的手巾取下来,吮干了杯中最后一滴水,轻声说:“不过是说一句,不也说到做到了么?你是天子,自然可以生杀予夺,我在天下,自然也得——”
下颌一凉,谢怀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声音极冷,“天下?你当自己也在此天之下?”
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压迫感极强,宿羽被他扣得下巴生疼,眼眶都开始发酸,忍不住伸手推了推他的手,“陛下,你给我个台阶下吧,下次船停,我就下船好了。海防不稳,我去守海防。毕竟君臣有别,每年见几天,就最合适。”
谢怀低头注视他通红的眼底,半天才松开了手,“台阶是自己找的。”
舱中寂寂,灯火荜拨声和隐约的海浪扑冲都拍在耳鼓。宿羽猛然翻了个身,跨坐起来,慌乱摸到了他腿间,俯身下去握住,嘴唇笨拙地碰触,殷红的舌尖隐约还未伸出,只觉掌心中一跳,头顶处传来的呼吸蓦然浊重,同时后颈被紧紧钳住,他被迫直起身,谢怀挑了挑飞薄的唇角,却没散出丝毫笑意,“这就是你的台阶?”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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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而言本剧组的开船预告都是骗人的啦。不预告才会开……(作者在笼中微笑着说道
第109章 明明如月
宿羽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那张清秀苍白的面容上货真价实地扬起了一个笑容,“陛下就当我是个泄火的,不行吗?”
话未说完,耳际响起“啪”的一声,他被一巴掌打得骤然别过脸去,只觉额角一阵抽动,持久的轰鸣声在耳中响了起来。
谢怀这次没容许他咂摸意味,攥住他领口引向近前,眸色极深的眼底冰凉狠厉,“你应该是什么,没想清楚,就慢慢想。成天到朕门外卖乖,真把自己当个便宜货不成?”
舱门一响,林周端着药碗走了进来。宿羽见谢怀转身出了门,连忙要跟上去,却被林周推回了榻上,手里被塞进药碗,林周把他的衣裳拉了拉,摇摇头,“方才大伙都被陛下吓坏了。侯爷今晚也别回李将军那了,就在这歇了吧。”
宿羽抱着药碗,小口抿着喝药。林周熟门熟路地从谢怀桌上找到了白糖罐子,给他添了两大勺糖,搅了搅,“别腻歪。”
宿羽这才开始大口喝药,林周掖了掖他的被角,在床沿上坐了半天,只听宿羽叫道:“林太医。”
他去拧了把手巾,头也不回地说:“大夫做久了,生死仿佛都是小事。可生死安乐牵动一生,这世上有谁能坦然呢?”
“我知道你不高兴。侯爷一向是通透人,可再怎么豁达,也难绕过这个坎啊。人活一辈子,能换房子,能换衣裳,还能换亲人爱人……可肉。体凡胎生老病死,毕竟只有一次。侯爷现在懂陛下了?”
良久,宿羽终于放下药碗,抹了抹嘴唇,说:“可我不是他。”
上下千年,没有一个人能像谢怀一样坦然无惧,把一生荣辱悲辛合盘交付。
林周把手巾盖在他额头上,温声道:“别难为自己。”
宿羽把被子蒙在头上,这才紧紧皱起了眉头。
胸中有一只小兽,知道自己变得形容丑陋,故而想要甩开穷追不舍的同伴,跋山涉水,背开明月皎流光,没人看得到满脸的交错刀痕。指月之手向西,他便向东茕茕而去。
舱外士兵们杂乱的脚步声中夹杂着嬉笑怒骂,议论着这还是他们头一次在船上过节。宿羽凝神听了一会,突然说:“这就要中秋了?”
林周说:“侯爷过糊涂了,看看月亮,中秋不就是明天吗?”
本来这船上管事的官少,撩闲的兵多,从皇帝到燕小帅,没几个人想过节。但胳膊拧不过大腿,虽然没人敢去大燕小燕和李昙那三尊杀神面前磨牙,但好脾气的林颁洛和三伦被士兵们灌了一耳朵的“林大人三神仙我们要喝酒吃肉过中秋”,也只好把酒窖的酒桶清点一遍,像模像样地操办起来。
明月爬上清淡的云层,月光洒在观音垂目的温存面容上——这船虽然是劫来的,虽然是大周的,但既然有一座半人高的观音,佛门中人就不好意思不日日清供,毕竟佛门人虽然有祖国,但佛门没有国界。
他硬着头皮,在围观中合十默诵,又点了三支线香,同时,路过的士兵们窃窃私语道:“哇你看这个花和尚怎么长成这个样子!就跟……”“就跟陛下和侯爷加起来似的!”“你说……会不会……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简昭手一抖,差点把线香掰断,林颁洛帮他把香炉扶正,安慰道:“不要怕不要怕,他们还是喜欢姑娘的,陛下和侯爷也不收干儿子。你要是实在怕,我陪你上香好了。啊,我们烤了豆腐鱼和小鱿鱼,给菩萨供点呗?”
话音未落,林颁洛屁股上挨了一脚,就势摆了摆手,“小师父再会!”说完头也不回地滚了。
简昉满意地蹲下,把一支绿萝塞进了净瓶。
简昭奇道:“师兄,哪来的啊?”
简昉笑得很慈祥,“偷的。”
简昭“噫”的一声,回过头去,见甲板上的士兵们正在喝酒起哄,周帝翘腿斜坐在正中间,并没像往日一样发火,只扬手举起酒爵,直对明月,恰被勾勒成一幅柔光泛泛的剪影。士兵们蓦地静了下来。
谢怀长而直的手指扣着酒爵细长的腰,眯着眼睛想了一会,朗声道:“酹长星明月,酹自古无有万岁天子。”
天子凌厉苍白的五官披着温柔的月光,无端生出了庄严之感。早就喝多了的士兵们继续静了一阵,突然有人“呕”了一声,翻江倒海地吐了起来。
大伙心里一咯噔,不知道是谁这么勇敢,只觉得今晚上怕是要死人了,低头一看,吐皇帝的不是别人,正是御前赌神三伦,于是也放心大胆地“切”了起来。
只有几个虎贲旧部正襟危坐,愁眉紧锁地对视了一会,大吼道:“反了天了!校尉什么时候这么酸了!”
谢怀任由他们嘲笑,完完整整地替长星明月喝光了那一爵,接着踹了林颁洛一脚,让他早点收场,自己提着一壶酒,起身向船舱走去。
从拿得动酒杯开始算起,他这辈子还没过过只喝一壶酒的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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