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心》第77章


司禄星君不以为然的说道:“你只管说,开阴星耀天河在辛卯初夏月夜……”
这大抵是他和云曦的前缘,我点点头。
黑无常看看时辰,说道:“再过一刻,你便能还魂了,你们……这是还要叙叙旧?”
我看看司禄星君,他也回看我,一时间实在不知道再说什么,我刚想说就此别过,就听他问我:“你不想看看你前世?”
我歪着头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司禄星君,我前世如何和你结缘我并不知道,但我想,为草木神女这一世,我与你……扯平了。”
司禄星君浅浅的嗯了一声,在我转身想安心等着谁来唤我还魂时,他却又说:“我若说,当日里我下手剜你心有苦衷,你现在也不屑听了吧?”
我要起的步子停了停,他这话说得艰难,还有一刻,听听也无妨吧,于是我说:“那你长话短说……”
黑无常说你们快些,便去前面的小院等我,我听司禄星君嗓音低沉的说:“罗睺星在你避劫那年入你命盘,我在南斗星宫,这虽是天机却也是不费力就能窥得的,若不剜你心帮你渡劫,你便会在第四百九十年夏溺于蓬莱岛,”他说道此处,苦笑了一声,“我以为我为星官藏着的私心可以逃过天眼,可以让你逃过天劫,不成想却弄巧成拙,让你恨了我这么多年。”
忘川河河水泛滥之声在此刻听得分明,我听完他的话不知该作何想,只想仰着头看着幽冥司昏暗的天,不想让自己没出息的听完这话哭出来。
我忘了我是孤魂,孤魂怎么会有眼泪,所以只能软着嗓音说:“恨不恨的,也就这样吧,若是我前世对你有了什么执念,到这一世也断了。你帮我渡劫的心思固然是好,可是说到头来,既然是大劫怎么能逃过?可能你我命数推演的本也就是如此,我先你遇上东离,若没有你剜我心,我没有与他再遇见的机缘。”
我说到此处叹了口气:“话本子上说,每段感情里都有个悲剧式样的炮灰人物,你为我和东离的炮灰,我为你和云曦的炮灰,乱来乱去说不清了。”
“你让我给云曦带的话,我自然会带到,为仙为人最怕的是欠了因果,你欠着云曦早日还了,轮回路上也少受些苦。”说完我便抬起了步子,身为孤魂本就轻松,如今愈加轻松,司禄星君在我身后又说了句话:“华楚,你娘在中皇山受劫,我当日被封六识也是因此事关乎天机,若是天魔两界再起波澜,你要顾好你自己。”
我嗯了一声,忽而想到一事问他:“你当日为何会去中皇山?”
他沉思了有许久,才说:“你从幽冥司走的那日,我曾去问你爹……滋养你心的法子。”他又苦笑了声,“却还是比东离晚了一步,他没等到你入轮回便去中皇山,取得天界仅存的一根瑶草……”
我颤着嗓音问:“那……一定是很难的吧?”
“嗯。”他应了一声,“你娘在中皇山受劫,虽是自愿,但就像你所说,命数是逃不过的……”
我想也未想的便问:“是什么命数?”
“是……”司禄星君还没等说,便被黑无常一嗓子给打断了,“我说,你们叙旧还叙起来没完了,”黑无常催魂幡已经在我眼前晃悠了三圈,我觉得身子有些发飘,司禄星君应是急急的说了些什么,可我却听不见了。
我不禁埋怨这个黑无常,来得太不是时候。
还魂时,还在周曲的怀里,这让我一惊。
更我让惊诧的是,他褪去那件黑袍子,穿的是一身大红,我挣扎着要起身的时候,就听周曲在我耳边哑着嗓子的说:“你醒了?”
我要从他怀里挣扎下来,却觉得身上瘫软无力,往自己的身上看,吓得又一个激灵。
喜袍,那是出嫁才会穿的衣服。
周曲在我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说:“就算你死,也是死在我怀里,如今活了,更好。”
他抱着我正过魔族的情涧。
我瞧着两边悬着的峭壁,葱翠已换上枫叶红火,山涧下是蜿蜒流动绕魔罗之域一圈的一条活水,我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曲看看我也没生气的说道:“你病得都跟死差不多了,你父君请了蓬莱仙岛的仙君,但也说你命在一线,又没有可救的法子,我在跟你成冥婚,就算你死了,也是我周曲的夫人。”
我剜了他一眼:“你别臭美了,赶紧放我下来。”
情涧中间只有破破烂烂的一座木桥,这源于魔罗之域更久的传说,若要两情久长,便不能用魔族法术,男子要抱着心爱女子从桥上走过,才算是情定。
“现在下来也晚了,”周曲笑着问我,“我娶你按着纳采、问名、纳吉的礼数都走了一遍,即便没有过情涧,魔族上上下下也都知道你嫁了我。”
我还在脑中反应这桩事,就听他说道:“华楚,转了一圈你还是我的。”
“你别臭美了,趁人之危的事情,你也不嫌丢脸,”他不放我下来,我只好伸手从凤冠上拔下一根金钗握在手里,对他说道,“还是,你现在就想我死在你眼前?”
周曲脸上一僵,那笑却没有来得及收回的说:“你死了,也是我周曲的夫人,我方才已经说了一遍。”
我真是拿周曲没有办法,也不知他这是因为什么而定了的心思,魔族花样女子以千计,非要在我身上浪费着大好光阴,这么不开窍的主儿可怎么办?
“我在九重天上已经嫁了东离了,再说,琼光都那么大了,你怎么还是看不开?”
周曲又笑了,头顶上的喜冠也随着他笑的有些张狂而微微颤动:“你父君应允了这事,那就不光是我看不开了。”
我这个不省心的父君呦。
周曲得意得有些忘形,还与我说,连九重天山上他都送了帖子,我心里凉了半截,怕东离是不是这回真的会跟我翻脸。
嫁作他人妇,我怎么这么倒霉。
还在想办法从周曲的怀里怎么挣扎着下来,就又听他说:“今日,是九月初九。”
我没有好气的回了他一句:“白瞎这个好日子了,你说你这日子娶谁不好?我都跟你说过,说过多少次了,你脑子是石头做的啊?怎么就是不开窍呢?你这样……你这样我真的会恨你的。”
周曲在桥上的步子定住,低下头看我,脸色凝重的说:“我与东离,定了九月初九的约,你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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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家酒-1
九月初九,恍若有些印象,与周曲从东海出来之时,周曲曾经提了那么一嘴。
我对这约定本身并没有太多的兴趣,有兴趣的是,可以见到东离。
所以我愣神之后便是喜笑颜开,挣扎着身子要起身,还望着情涧的那头,催着周曲:“那你还不快些,磨磨蹭蹭什么?”
周曲的身子定了定,说道:“你说,我和东离谁胜谁负?”
我头也没回的便答他:“你别妄想了。”
说完,周曲半天没有动静,但脚下的步子却在移动,一步一步踩在悬桥上,连带我在他怀中都颤悠个没完。
情涧尽头,高悬着的悬崖目极有十几丈余,我很是愁苦以周曲步子迈的频率何时能走到头,只好百无聊赖的看天际流云,在幻想我见到东离到底是该责问他,还是不管不顾的哭倒在他的怀里,告诉他我因为相思成疾,险些死去。
便在这时,我听见凌空一声长啸嘶鸣,接着便是湛蓝空中一道五彩之光灼灼生辉,祥光萦绕的双翅震山中长风,额上那三只凤羽让我心似东风拂过瞬息春花绚烂枝头。
“明苏!”我刚惊喜的喊了一声,那只老凤凰的便压下身子冲过来,周曲旋了个身子,悬桥颤颤巍巍,我不由得开口说道:“周曲,你要是把我摔下去,我跟你没完!”
周曲面色一凛,不知是叹气还是如何,说了句:“他是存心不想我消停的过情涧了。”
我忽而心下有些不是滋味,窝屈个身子劝解他:“不是东离存心跟你过不去,而是,你想要的太多了。”
肋骨被周曲的铁臂勾得有些发麻,他身子凌空而起,我适才说的那句话也不知他听到还是没听到。
明苏凤嘴啄到我的后领儿,周曲腾开一只手撒下光罩将我死死的团在其中,脚下也踏上云,朝着悬崖的顶端飞去。
我扭着脖子看明苏凤羽扑动,空中旋了几个个儿,卷着一身仙光灿烂,也不恋战的便朝情涧尽头而去。
我想,东离会在那里。
日光隔着光罩并不能照到我的眼,可我却觉得眼睛似被强光掠过般酸酸涩涩,没有出息的又要哭哭咧咧,周曲被明苏坏了兴致,见我又这副模样,不禁怒气腾腾的问我:“你到底图他什么?”
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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