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钟山关东系列》第12章


天收割了,把一袋又一袋的粮食送给马家,然后自己收着那一点余粮要过一年的日月。别的生活她想不出来,她只知道,自己是常贵的人。
马家的一挂马车把她拉进马家大院,她觉得一切都不是真的,仿佛在做一场梦。常贵来了,才打破了她的梦。这一切原来都是真的,马老六要把常贵送到官府去,她害怕了,于是就给马老六跪下来,她知道马老六能救常贵。常贵是为自己才来的,他要把自己抢走,抢走自己又去干什么呢?
夏草想着想着心情就平静了,她知道今天这是嫁给马老六做三房太太了,马家要生儿子,续香火。那常贵呢,常贵没了自己,也要娶别的女人,生儿育女过日子。想着想着她的身体就放松了,直到这时,她才明白,几天前和常贵有过的一切,是为了报答常贵一家,因为自己的哥娶了常贵的姐。这么一想,她觉得不再欠常贵什么了,爹是要把那十亩地给常贵一家的,有了十亩地还愁娶不上一个女人?
夏草翻了一个身,她睁开眼打量着这里的一切。火炕暖热,被子又暄又软,夏草以前从没睡过这么暖的屋子,盖过这么软的被子。这是马家,马家真是大户,睡的房子盖的被子都不一样。
马老六在这时掀开了她的被子,身子一拱就进来了,然后用手把她抱住了。马老六说:今天是白露,大吉的日子,今天一定能生个儿子。
马老六说完,翻身上来,把她压在身下。马老六的身子又重又硬,后来,马老六支起了身子,咦了一声,接下来,他就翻下来了。撑着身子在黑暗里看着她问:咋回事?刚开始她不明白,后来她明白了原来马老六在问她和常贵做过的事。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暗夜里就那么望着马老六。
马老六躺下了,叹了口气道:看样子你和那小子来过了。
沉默,马老六不知在想什么。她在抖,怕冷似的抖。
半晌马老六说:看来我马家娶了个破瓜。
她要哭了。
马老六又说:今天是白露,本想让你今晚就怀上我儿子。
她哭了,泪水打湿了柔软的被角。
马老六说:家丑不外扬,这事就到此为止,要是以后你和那小子还有啥,我就不客气了。
她动了一下,让身子更平整些。
马老六说:今天是白露,算是错过了,我不碰你,等你下月来红之后再说,我马家的儿子要生得清白。
马老六说完翻过身,盖上另一床被子睡去了。夏草却睡不着,她睁着眼睛望着这漆黑的夜,眼泪不停地在流,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流泪。身下的炕很热,她都要出汗了。
·3·
老夫少妻
7
常贵像被拖死狗似的从马家大院拖出来,马家的下人咬着牙帮骨冲他说:下次你敢再来,看不打断你的腿。另一个说:你要不怕送给官府,你就来。
说完关上了院门,马家的狗又叫了两声。常贵在那天晚上,像一条丧家狗一样,毫无收获,灰溜溜地回来了。爹正坐在院子里吸烟,季节已经是白露了,已经有些寒意了,爹不怕冷,仍坐在那里吸烟,紧一阵慢一阵的,烟锅里的火一明一灭的。
常贵站在那里,他知道爹有话要说,他哀伤地站在那里。
爹说:你斗不过马老六,他都快成精了。
他在暗地里看着爹,爹吸烟时,炭火能映出爹半张脸。
爹说:马老六年轻那会他是胡子,现在他是大户,黑道、白道都走过,咱斗不过他。
常贵攥紧了拳头,松开又攥上,攥上又松开。
爹说:咱认命吧,明天叫夏福来把地契送来,等割完地,咱娶一个过来。
他仍不说话,抬起头望天,天上的星星很繁华,比赛似的在那燃着。
后来爹磕了烟灰,扭身进屋了。“吱呀”的门声惊醒了他,他深吸了一口气,也进屋了。爹躺在东屋,他躺在西屋。炕没有烧,有些凉,他就躺在冰冷的炕上。他想睡却睡不着,他想着马家大院,想着马家大院热炕上的夏草。
夏草为了他给马老六跪下了,那时,他没有多看夏草一眼,他眼里只有马老六,他的仇人马老六。夏草跪下去的那一瞬,他的心抖了一下,但马上又坚硬起来。他要杀了马老六,杀了这个男人。后来马老六把他放了,没有打折他的腿,也没有送他去官府。
此时的常贵躺在冰冷的炕上一点睡意也没有,他睁眼闭眼的都是马家新房里的景象。马老六的新房热得像一团火,还有炕上堆着的那两床红得扎眼的被子。一想起马老六的新房,他心里刀刻似的疼。马老六要生个儿子,他要生儿子,夏草就是马老六娶去生儿子的。他越这么想,心里越疼,马咬狗啃地疼。他躺不下去了,他坐起来,后来又走到院子里。他找出那把砍柴刀,刀把已经让他卸下去了,只剩下一个刀头,沉甸甸地揣在怀里。刚才去马家大院时,他就是揣着这把砍柴刀去的,可惜他没有用上。他走到院子里。坐在磨刀石前,嚯嚯地开始磨刀,一下比一下用力,一下比一下狠。后来他的动作越来越快,汗都下来了,最后汇在头上的汗珠哔哩叭啦地落下来,落在磨刀石上。
东屋的父亲又在抽烟,不停地叹气。烟火在窗纸后面明灭着。
常贵在用力地磨刀,磨一下他咒一声:马老六,我要杀了你!
马老六你抢了我的女人!
常贵一直把刀磨到天亮,磨刀石薄下去有一指厚,那把砍柴刀已经热了。
天亮之后,姐回来了,抱着夏家的孩子。姐的脸跟霜打似的,眼睛红肿着,显然昨夜哭过了。她看见常贵眼泪又含在眼里了。
姐说:常贵,咱姐俩的命就那么苦哇?
常贵不说话,看自己的脚。
爹出来了,脸也灰着,背着手。
姐就冲爹说:爹,要不我回来吧,我不跟夏家呆了。
爹咳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说:你敢?这不是夏家的错。人家要给咱那十亩地,人家夏家做的没错。
姐就不说话了,低垂着眼睛在流泪。
常贵谁也不看,望着远处。
中午的时候,夏福来又来了,他袖着手低着头,一副无着无落的样子。常老汉把夏福来让到屋里,夏福来又从怀里掏出那十亩地契。
夏福来说:哥,兄弟对不住你,草已经成了马家的人了,你说我能咋样?
常老汉吸着烟,吧嗒一下嘴说:兄弟你没做错啥事,草能进马家,也是她修来的福。咱家呢,只能说没有娶草的那份缘。
说完看了眼那十亩地契。
夏福来就不失时机地把那地契往前推了推。
常老汉不看地契了,又紧赶慢赶地吸了两口烟道:按说哪,草不值十亩地,可人家给了十亩地,咱不能不要。你看这样吧兄弟,地呢咱一家一半,我再用二亩地给常贵换个女人,剩三亩地也能一家嚼咕了,好赖是自己的地了。
夏福来听了这话,两眼放光,忙不迭地说:中,中,哥,还是你体谅人。
常老汉说:你一家也照吃喝不误,你闺女是你养的,我闺女是我养的,都是身上掉下的肉。
夏福来的泪就流下来了,他抹一把脸,拍着炕沿说:哥,你心肠好。等割完了地,就请人把地分了。
常老汉说:中。
夏福来说:我看屯西的桂花姑娘不错,要让常贵把桂花娶过来。
常老汉说:中啊,不知人家愿不愿意。
夏福来忙说:过明儿我就去说说去。
常老汉送夏福来走了。两人走到院子时,常贵还是在那坐着,眼前明晃晃地摆着那把砍山刀。
夏福来用劲地看了眼常贵,常贵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送走夏福来,爹大着声音冲常贵说:下午割地去!
爹的声音听起来底气十足,不容置疑。
8
马老六从那夜之后就冷了夏草,他不再到夏草的房间里来了。夏草似乎并没有觉得这一切有什么不正常,刚开始,她还是每天早起晚睡的。她起了床,并没有什么事可干,洗了脸梳了头,在院子里一会儿,在这里她认识了大房和二房。两个女人对她都很客气,远远地冲她笑了,还打着招呼说:老三起来了。她嘴里嗯嗯呀呀不置可否地答应了。然后老大和老二就冲她表情含混地笑。
夏草每天早早起来,只是在马家大院转一转,没人指使她干什么,她也不知道干什么,她看到该干的活路,都有人干。到了吃饭的时候,有人给她送来饭菜,吃完之后她没有事可干了,她仍得在院子里转一转。她有时能看到马老六,有时看不到。她见到马老六时,马老六的脚步声总是“通通”的,来去匆匆。马老六见了她并不说什么,只是看她一眼。
后来夏草就不晚睡早起了,起来了也没有什么事可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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