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风:中国明星城市发展史》第175章


们的义乌人,我们的“能达利”!在走出厂区时,陈溪东特别邀我到他工厂前的公园坐一坐。我举目四眺,在观赏花团锦簇、小桥流水、青岭飞鹤之后,不免有些自卑起来:什么时候我在京城的家门前也能看到如此一方仙境,那该是何种人生?
“光这儿的地皮我们就花了500万元。但为了让大陈镇的父老乡亲也能像城里人一样在公园里享享福,我们非常乐意做这件事……”陈溪东的话,让我感到大陈农民的胸膛里有股岩浆般的滚烫!(从报纸上获悉:陈氏兄弟现在更了不得。他们不仅在新加坡有了“中国时装”上市公司,最近还投资两亿元参与筹建“钱塘航天有限公司”,成为民营航空公司老板。)
我以为不接触孙荣福这样的人,就不可能真正了解义乌市场的起源与变化的深刻性,也当然就说不上真正了解义乌人的精神世界了。
他把他的家安在义乌市郊的一个山头上。从义乌繁华的市区来到孙荣福的“领地”,有一种返璞归真的感觉。那篱笆还在,那菜地还在,那足前脚后的鸡鸭狗猫更是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地欢实着……孙荣福的“领地”是整个山头加上一直往下延展的山坡,总共有100多亩面积。这儿有他一新一旧的两个家址。旧的是典型的江浙农舍,新的则是我所见到的个人住宅中最豪华和气派的一栋西洋式楼房——即使是某些京城的高级领导或者高级别墅也远不如孙府新宅。孙荣福让我领略了什么叫富,然而这不是主要的,孙荣福让我领略更多的是义乌人所具有的崇高追求和品质。
老孙到底有多少钱?我没有问他,这是个很不礼貌的问题。但我知道,义乌市区内目前唯一的一个稠州公园是他孙荣福个人捐建的。这事发生在10年前,当时义乌的市场还处在一般水平,义乌人还仅在脱贫过程和刚向小康迈进时,孙荣福一下投资几百万元,用了两年心血,将义乌历史上唯一的一个公园建了起来。1988年,开张一年的公园就有了几十万元的收入,不用说,从投资回报的角度看,好多人都说老孙这家伙又瞅得比别人准,是着实的“冷门生意”。但就在这时,人们正准备看着孙荣福在第二年抱“金娃娃”时,他老孙竟上书给市府,说要无偿将公园献给市里。当时,几十万义乌人全都被震住了:他孙荣福简直太了不起了!
孙荣福确实了不起,这并不在于他有钱,而重要的他是个会经营且骨头很硬的汉子。在常人眼里,老孙是个不苟言笑的人,然而只有走进他的心灵,你才会明白这位硬汉的脸上为什么很少有笑脸。也许在今天那些众多的义乌“富翁”身上每个人都有一部不平凡的传奇故事,可似乎谁也难比孙荣福,因为他曾经饱受的辛酸与折磨已经浸入他的骨气之中。我了解孙荣福的一些情况最先还是从老书记谢高华那儿得到的。“老孙在‘文革’期间曾担任过大队党支部副书记,后来就是因为带领农民外出打工,结果被定为‘黑包工头’而开除了党籍。”谢高华说,“我于1982年到任不久,有一天孙荣福给我写了个条子,提出要承包凤凰山——那是个集体所有的果木场,连年亏损。凤凰山名字好听,其实只是个荒山头而已,共有120亩地。孙荣福提出承包的条件有三:一是承包期为5年;二是每年上缴大队两万元;三是原果木场的10个人的工资由他负责。此事在当时尚没有先例,问题就在于他是个被开除党籍的人。可我觉得老孙自己拍胸脯承包一个连年亏损的集体企业,并能给10个人开工资,这事利国利民,给一个‘犯错误’的人也算是个出路吧。我就在他的条子上批了‘同意’两字,又写道:‘5年承包期太短,可以承包30年。’这件事我是顶着风险办的,后来果真传来很多风言风语。”
孙荣福家共5口人,除他与老伴俩人外,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现在大儿子结婚了,但作为家庭公司的“义乌永强养殖有限公司”,只有本家5个人的股份。孙荣福一家过得非常和睦,老孙现在是这个亿万家产的公司董事长;大儿子是总经理;老二是女儿,当会计;老三小儿子跑外勤;孙夫人是出纳。很有趣,5个人看起来职务有别,但较起真来谁都不比谁权力小,不信你老孙头不是董事长吗?你不职务最大吗?可你决策要有错,在家做饭炒菜的孙夫人就有治你的办法——她不给你支付一分钱,看你董事长到哪儿牛去!
“我们家实行民主议政,集体决策,分工明确,各负其责。”老孙对家族企业的“内幕”进行了首次公开透露。他说:“前年我就想投资养殖娃娃鱼,但方案拿到股东会议上就没有通过,只有我1票是赞成的,他们4票反对。我没辙,大家认为养殖娃娃鱼投资大,风险更大,特别是中国市场到底能不能使娃娃鱼成为气候,这还有待考察。我虽然个人认为中国的娃娃鱼市场必定前景可观,但既然股东会议不同意,我只能服从。又过了两年后的今年,当我再一次把开发养殖娃娃鱼的事提出来后,经过一段时间大家各方调查论证,最后全体举手,于是我们才决定拿出1300万元的投资来……”
孙荣福的家庭公司,让我看到了中国现代私营经济趋向成熟的喜人景象。
像孙荣福那样成功的家庭与私营企业在义乌不是少数。从孙荣福那居高临下的凤凰山下来,我看到了义乌市的另一个令人拍手叫绝的地方,那就是义乌农民们自己建设起来的一个个现代化的大型农庄。
义乌地处浙江中部,是个平原与丘陵兼有的地区,还有一部分山区,它具有中国农业县市十分典型的自然条件。在看到已经具备都市风采的义乌城区和如大陈镇、廿三里那样初具现代化规模的乡镇,我曾设想了一种对未来中国农村发展的担忧:以后农村都成了城市,那么那些自然条件差的山区或丘陵地区的农民怎样实现现代化呢?或者说,义乌市这样一个城市建设随着市场的超乎想象的发育,会不会本地自身之间出现严重的贫富差异?假若我们即将到来的21世纪里,许多过去是种地的农民,后来因为办企业或经商而走进了城市,或者有的完全是因为我们的城镇发展而一夜之间由农民变成了市民。那时土地谁来种?种田的人能不能生存?怎样使我们的土地上依然有生生不息的儿女?
与义乌市现任领导见面时,已经不是我所想获得的那种表面文章了。然而题目出给这些年轻的市领导时,想不到的是他们竟然胸有成竹地解答了我的疑虑与担忧。他们告诉我,在他们这一任目前集中最多精力的就是在今后的5年内,更好地解放思想,理清思路,并切合本地实际,坚定不移地实施“兴商建市”的发展战略,依托已经形成的专业市场优势,把义乌市建成一个具有相当现代化水准的中等城市。具体而言,便是要在进一步加快义乌市区建设进程的同时,重点加快苏溪、廿三里、佛堂和上溪4个卫星镇的建设。“那时,我们的义乌城区由于4个卫星镇的介入与并合,将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现代化中等城市。全市乡村行政区将向卫星镇集拢,而卫星镇与卫星镇之间,卫星镇与中心城区之间实行轻捷快道相联接,整个义乌乡乡村村,围绕中心城区组成一个相互映辉、相互作用的网状构筑,从而形成合力互动的巨大发展态势。那样我们传统意义上所担心的城乡差别便将真正消除,农民与市民之间不分彼此……”赵金勇书记跟我说这番话,是在他办公室一边挥毫时不假思索的坦言。我当时听后内心有种强烈的震动——来自我想象之外的那种震动。我觉得在一个地方能看到某种繁荣的景象并不太费劲,费劲的是我们常常听不到当地的决策者们高屋建瓴的思想。
义乌决策者那充满时代色彩和无限激情的高屋建瓴思路,改变了我原先想进入世外桃源式的农民庄园,不得不回首折身,领先进入义乌领导者为我展示的他们的那个未来世界。而这不由得使我联想起1997年的那个冬季。在那个冬季里,我用近一个月的时间走遍了美国东部的几座重要城市,那里有记录当今世界最强大国家发展的历史轨迹。我因此到了美国本土民族与英国茶商浴血抗斗的波士顿,也因此到了华盛顿签署《独立宣言》的费城,后来是在白宫前的独立广场上我走进了林肯纪念堂,最后才久留于纽约。面对世界最强大的国家,我努力寻觅着一个答案:到底是什么使一个仅有两三百年历史的民族,能在短时间内发展得如此迅猛?靠的东西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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