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与近代世界》第44章


生平,就会显得格格不入,这难道是值得惊奇的事吗?没有
这种情形才真是奇怪哩。
但是,如果说我们可以不理会科学与宗教之间的冲突,那
便是不切合实际的说法。在一个明智的时代中,决不会有一
种积极的观点抛弃调和真理的愿望。安于分歧就是破坏公正
精神和高尚的道德。具有自尊心的智者应当把思想上每一种
矛盾都探索到彻底解决为止。如果压制这种动力,就不能从
被唤醒的谨慎思维中得到宗教或科学。要紧的是我们将以什
么态度来对待这个问题?在这一点上我们遇到决定性的关键。
理论的冲突不是一种灾难而是一种幸运。我将从科学方
面举几个例子来说明其中的意义。氮的原子量是大家都知道
的。同时科学上也有一条十分确定的原理说明一定质量中的
原子的平均重量总是相等的。但已故的瑞利勋爵和已故的冉
赛爵士所作的两个试验发现,如果用两种不同的办法制取氮,
结果虽然都能得到,但两种氮的原子量,始终有一点微小的
差别。请问这两个人如果因为科学观察与化学理论之间发生
冲突而感到失望,那能不能说是理智的行为呢?假定某个国
家由于某种缘故而对化学理论非常重视,以致把它当成社会
秩序的基础;那么禁止发表试验中所产生的与理论不符的事
实难道能算是明智的、正直的和合乎道德的行为吗?或者说,
瑞利勋爵和冉赛爵士难道会宣称化学理论已经是被拆穿的西
洋镜吗?很显然,用这两种办法对待问题都不正确。瑞利和
冉赛的话是这样说的,他们都认为自己找到某种观察门径,根
据这条门径可能发现某种以往没有观察出来的精微化学理
论。事实与理论之间的这种出入并不是一种灾难,反而是一
种开拓化学知识领域的机会。大家都知道,这故事的结果是
什么:是后来氩被发现了,这种新的化学元素不知不觉地藏
在里面和氮混在一起。但这故事还有下文,正是我所要举的
第二个例子。这一发现,使人们注意观察了用不同的方法制
取的化学物质之间的细微差别。接着就有人用最精密的方法
进行观察。终于有另一个物理学家——弗·威·阿斯顿在英
国剑桥的卡文迪什实验室里发现,甚至同一原素也可能具有
两三种不同的形式,叫做同位素。平均原子量不变的法则在
各组同位素中是适用的,但在各同位素之间则略有差异。这
一研究使得化学理论的力量大大加强了。原先由氩的发现而
引起的研究,却获得了青出于蓝而远胜于蓝的意义。这一故
事的教训是一望可知的,各位不妨把它应用到宗教与科学的
问题上去。
在形式逻辑中,矛盾是失败的标志。但在实际知识的发
展中矛盾则是走向胜利的第一步。这是对不同意见必须作最
大限度的容忍的充分理由。这种容忍的责任已经永世不易地
总结在这样一句话里:“容这两样一起长,等着收割。”基督
徒不能遵循这一条具有无上权威的箴言,真是宗教史中的咄
咄怪事。但从追求真理所需要的品质说来我们的讨论还不彻
底。有些捷径只能导向表面的成功。只要你愿意抛弃一半的
证据,你便可以很容易找到在逻辑上是谐和的同时在事实的
领域中也适用的理论。每一个时代都出现过逻辑清晰的智者,
他们能理解人类某些经验领域的意义,并形成或继承了一种
思想体系,刚好可以适合自己所关心的经验。这种人常常坚
决地把一切产生矛盾、因而使他们的思想体系发生混淆的证
据完全搁置一旁,或设法自圆其说。凡属不能配合到他们的
体系中去的都被认为是胡说。但是唯有坚定不移地耐心考虑
全部证据,才能避免像流行见解一样,在两极端之间摇摆。这
种忠言虽极其常,但却很难做到。
难于做到的理由之一是我们不能预先加以构思,然后再
行动。我们从呱呱坠地时期,就投入在行动里,只能偶尔地
运用思维来加以指导。因此我们便在许多不同的经验领域中,
采取适合于该领域的思想。我们虽然知道有些细微的区别是
我们所看不到的,但还是完全要相信适用于一般情况的思想。
同时,除开行动有必要以外,全部的证据除非是具有不完全
谐和的理论的形式,否则就不能长期存在脑子里。我们无法
通过无限繁杂的细节来构思,我们的证据唯有在一般观念的
指导下才能具有一定的意义。我们从前人继承了这种观念,即
所谓文化传统。这种传统的观念是不可能静止不变的。这种
传统观念若不是退化成毫无意义的公式,便是由于更精微的
理解获得了新意义,因而增加了新的生命力。在批判的理性
的推动下,在活生生的感性证据面前,在科学观察的冷静而
确定的事实当中,它将发生变化。有一点是肯定的,你无法
使它们静止不变。任何时代都不可能死板地重复祖先的情况。
你可以把生命保持在形式的流变中,或者在生命的低潮上保
持形式,但却不能永远把同一个生命封闭在同一个模式之中。
欧洲各民族现在的宗教情况,证明了我所提出的说法。这
里的现象是相当混乱的。有些时候有宗教的反作用和复兴。但
许多世代的总趋势是欧洲文化中的宗教势力已经日见衰退
了。每一次复兴都只能达到比前人低一筹的高峰,而每一个
松懈时期则陷入一个比前人更低的深渊。平均的曲线说明宗
教的声势是日益消沉的。某些国家的宗教兴趣比其他国家浓。
但纵使在这些国家里,经过几个世代以后,还是一样往下降。
它似乎要退化成一个下降的公式,起作用只能点缀一下奢华
生活。这样大的历史运动是由于许多原因汇合在一起造成的。
在本章的讨论范围内,我只打算谈两个因素。
首先,近两世纪来,宗教一直处在防守地位,并且大有
招架不迭之势。这个时期是空前的知识进步的时期。在这种
情形下,思想方面便产生了一系列的新情况。宗教界的思想
家在任何形势下都是被动的。有许多在宗教中被认为是极关
重要的东西经过一阵挣扎、烦恼和咒骂之后,还是作了修改
或另作解释。于是第二代为宗教辩解的人便祝贺宗教界所获
得的更深的领悟。在许多世代中,像这样的不光荣的撤退一
再重复出现之后,宗教界思想家在知识界的威信便几乎是一
蹶不振了。我们不妨对照一下:达尔文或爱因斯坦所宣布的
理论,修正了我们的思想,这便是科学的胜利。我们不会说
由于旧的观念被推翻了,便认为是科学的失败。须知这是科
学的领悟又进了一步。
宗教除非能和科学一样面对变化,否则就不能保持旧日
权威了。宗教的原则可能是永恒的,但表达这些原则的方式
则必须不断发展。宗教的发展主要就是清除前一代人用幻想
的世界图景来解释它的观念时所产生的复杂成分而把自己的
固有的观念解放出来。像这样把宗教从不完整的科学中解放
出来是有好处的。它澄清了自身真正的使命。应当记住的重
点是:一般说来,科学每前进一步,便证明各种宗教信念的
表现方式需要作出某种修正。它们可能需要加以扩充、解释,
或完全用另一种方式加以叙述。假如宗教本是真理的一种完
整叙述,这种修改就只是把重点更加精确地表达出来。这种
过程是有益的。因此,任何宗教要是和自然界事物接触,那
么随着科学知识的不断进步,有关这些事实的观点就必须不
断地加以修正。在这种方式下,这些事实对宗教思想的正确
意义就会不断地明确起来。于是科学的进展就必然会不断修
正宗教思想,因而对于宗教有莫大好处。
16、17世纪的宗教争论,使神学家形成一种很糟糕的思
想状态。他们在不断地攻击和防卫。他们把自己描绘成被敌
军包围的堡垒的卫士。所有这些说法都只是一种似是而非的
真理。这便是它们这样流行的原因。同时它们也是很危险的。
把自己当成卫士的描述特别养成了一种好勇斗狠的党派性。
最后,这种精神便表现了缺乏信仰。他们不敢加以修正,因
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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