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蓝的天空下》第15章


我们赶到时,枪战已结束。罪犯已被抓获,铐在村口的电杆上。不远处,躺着一个人,一件警服披在他身上。我走过去掀开,刹那间空气凝固了。我看见我的战友、兄弟,弯曲着身体,保持着一种射击的姿势。我感觉躺在那里的不是曲宁而是我自己。“曲宁,曲宁……”我抓住他的肩大声喊,但他已僵硬了,如一块磐石。泪水漫过心底,遮住了一切。悲伤、恐惧、仇恨,将我的心理扭曲。“曲宁,我给你报仇!”我掏出手枪,扑向那个被铐在电杆上的杂种。“拦住他!”政委吼道。几个干警冲过来将我死死抱住,缴了我的枪。我挣脱开来,冲向那个禽兽,暴雨般的拳头倾泻在他丑恶而肮脏的脸上。没有人阻拦,任我发泄。
我累了,抱着头跪在地上,天和地都在旋转。我嚎啕大哭,哀号声响彻云霄。这是我有生以来最痛苦的一次。
再过两天就是曲宁二十二岁的生日。
我讨厌这块土地!没有一点生命的绿色,煞白煞白的,像僵尸的面孔。我使劲捶打着地面,双手鲜血淋淋。
车在山路上疾驰。载着曲宁回家。
尘埃滚滚,泪水涟漪。
曲宁下葬那天,正好是他的生日。他的同学为他订做了一个很大的生日蛋糕,放在棺木的旁边,二十二支烛火在风中摇曳。没有人言语,泪水,在每个人的面颊静静的流淌。
“开枪!为战友送行。”局长哽咽着命令。
漆黑的棺木,在悲壮的枪声中缓缓放入大地的深处,仿佛有千斤之重。我伏下身,用双手捧起一捧捧泥土,撒在沉重的棺木上。泥土渐渐掩盖了一切,将曲宁年轻的容颜定格在每个人心里。
你走吧,兄弟。天堂里已是春暖花开,那里没有夜晚,没有枪林弹雨,没有痛苦,没有忧伤。
去吧,兄弟。不要回头,忘掉月亮的阴晴圆缺,忘掉世间的秋风落叶。
这是今生最后一次为你饯行了,去吧,别让尘世的雨点打湿了你的衣衫,别让世俗的冷风吹乱了你的黑发。
去吧;兄弟。
………
中国的法律没有袭警罪。凶手最终以涉嫌故意杀人罪被移送起诉,这个案子是我和余波办理的。我不明白陈队为什么让我参与办理,但这样,我可以亲手把杀害我兄弟的杂种送上法庭。
在审讯室里,当我们问起杀害曲宁的过程时,凶手总是闭目不答,一遍一遍的颂着佛经;从下午一直耗到夜晚。快到午夜的时候;我坦白告诉他:
“佛祖救不了你!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佛。没有任何人能救你!法律不能原谅你!所有的警察都不会原谅你!持枪拒捕,杀害公安干警,你必死无疑。你以为颂颂佛经就能超脱吗?你错了。你颂经是因为你恐惧,你幻想以此来逃避现实。你是不是一闭上眼睛就看见曲宁站在你面前?我每天晚上都会梦见他,他要我为他报仇。我想你也会在每个夜晚见到他……”
一道闪电将窗外漆黑的夜空撕开一条长长的口子;沉闷的雷声像一只巨大的拳头;重重的捶在房顶上。
犯罪嫌疑人的身体开始剧烈的颤抖,他“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求求你,别说了。你们要我交待什么?”
我告诉他:“有一种方法可以减轻你的罪恶感和恐惧感。那就是,把你犯罪的经过如实交待清楚,从内心深处去忏悔,面对现实,而不是逃避现实。你把自己所做的一切如实告诉我们,对你来说就是一种解脱。如果你始终把自己锁在阴霾的角落走不出来,你就始终生活在你的梦魇里。”
他伏在地上泣不成声。
尽管我对他恨之入骨,但我还是扶起他,给他倒了一杯水。
以后的审讯很顺利,犯罪嫌疑人也很配合,他似乎也坦然了许多。
犯罪嫌疑人家出钱请了律师,在案件即将移送起诉的前两天,律师私下找到我,要我在案卷里体现犯罪嫌疑人有主动投案的情结,并暗示有好处。我觉得自己被侮辱了,拍着桌子破口大骂:“操你妈。”律师怔怔的望着我,我拾起桌上的烟灰缸,准备在他那张驴脸上开花。但最终还是咽下这口气,拂袖而去。我不敢想象,人为了利益可以出卖什么?当道义和良知沦丧之后还剩下什么?
心情很不好,正准备给齐月打电话,她却先打过来,说要和朋友去吃饭,手机马上没电了,回来再联系。我哼了一声说:“一群猪,就知道吃。”这是第一次跟齐月生气,其实也不是生她的气,就是心情不好,找不到人聊天。挂完电话我就后悔了,重新拨过去,“嘟,嘟”响了两声就断了。一会儿,齐月用公用电话打过来,说没电了,问我咋的?我说:“心情不好,糟糕透了。你别生气。”她笑笑说:“没关系,你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前些天,我的一个好朋友牺牲了。我办这个案子,凶手家请了律师,今天,律师找到我,居然打算收买我,要我在案卷里做手脚,气得我差点吐血。”我原原本本的告诉齐月。
每次有心事的时候,都想和齐月聊聊,聊完就会好受些。但这次;我后悔把这些事告诉她,我想,她一定会为我担心。
我对齐月的心理依赖越来越重。几乎每天都要给她打一两个钟头的电话。我是一个很在乎感情的人,属于那种只羡鸳鸯不羡仙的人。
曾经和陈队谈话时,他告诫我,男人重要的是事业,是可以操控一切的权力。如果想做一个贪官,你得先掌握权力;如果想做个清官,那么,你需要拥有比贪官更大的权力。
可我觉得,男人更需要一个心爱的女人。不知道是我还没成熟,还是他野心太大。
齐月就是我心爱的女人。我要找个合适的时机,郑重地向她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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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城郊发生了一起入室杀人案,一名中年男子在家中遇害。是早上八点钟被串门的亲戚发现的。
陈队带我们进行现场勘查。
男子死在过道上,胸部中了三刀,左手捂着胸,右手伸出,五指张开,似乎想抓住什么。桌子上有两瓶未喝完的白酒和两只酒杯,一只空着,一只盛满了酒。烟灰缸里有七只兰娇烟头。卧室里的两个抽屉被撬开,一个里面装着各种票据,一部分票据散落在地上。一个里面空空如也。
回到对里,队长点名让周队、副教导员文毅、余波和我组成专案组,限期破案。我很激动,终于可以进专案组了,可以做一名真正的刑警了。开完案情分析会,我再次到现场进行走访。我向附近一位割草的老伯打听,认不认识受害人?老伯说:“一个村的哪有不认识的。他一直在外做虫草、珊瑚之类的生意,前天才回来。没有看见有同伴。”我问老伯:“他都和那些人接触?”老伯摇摇头,说:“这我就不知道了。他和村里的人关系都不错,也没有什么仇人。”
“他家里人呢?”我问。
“一个星期前,到西藏朝拜神山去了。”
“他有什么嗜好?比如,抽烟、喝酒。”
老伯想了想,说:“要喝酒,但不抽烟。”
告别老伯,遇到受害人邻居家的一名男子,他主动找到我,告诉我,今天早晨五点钟,他起床解手,看见一个长发高个男子从受害人家里跑出来,经过受害人家门前的洋芋地朝后面的山坡上跑了。
我去了一趟洋芋地,地里果然有朝山坡上跑动的脚印。
据勘验,案发时间大约是晚上十二点钟左右。受害人家里除了柜子被撬开,其他东西没有被翻动的痕迹。凶手作案后,为什么在天亮时才离开?这么长的时间,他在受害人家里干什么?是仇杀还是抢劫杀人?我蹲在洋芋地里冥思苦想。会不会是他记错时间了?
我折回去,找到那名男子。
“你怎么确定那高个男子从受害人家里出来的时候是五点钟?”我问。
“我昨晚肚子疼,起了几次夜,最后一次我看了表,刚好五点钟。”
“现在几点?”
“十一点四十五分。”他看了看表回答。
我掏出手机也正好是十一点四十五分。他的手表没有问题。
“早晨五点钟,天还没亮,你怎么看见那人的。”我突然想到。
他愣了一下,答道:“有月亮呀,一晚上都是大月亮。”
昨晚确实有月亮。我看见了。
我离开那男子,边走边把手机的日期转换成农历,上面显示今天是农历十三。
农历十三凌晨五点钟会不会有月亮?
我马上给在理塘气象站工作的一个朋友打电话,我问他:“今天凌晨四点半以后理塘有没有月亮?”
“今天凌晨四点半以后哪来月亮。”
“为什么?”我问。
“今天是农历十三,凌晨三点钟左右就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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