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潮》第113章


「今天我替一个富商写了些东西,刚好有点闲钱,便买了一只烤鸡??」少年有点害羞地说道:「买了烤鸡之後,我见还有钱剩下来,便打算来找你聊天,然後一人回到客栈里吃烤鸡,现在不如??我们一起吃烤鸡?」
说着,少年讨好地摇晃着手中香味四溢的烤鸡,商柔已经好久没有吃过肉了,一看见那只烤鸡就不禁有点饿了。
「你怎麽那麽老实?」商柔失笑,这人怎麽把自己的小心计都说出来了。
「为什麽老实?」少年不解,商柔只摇摇头不解释,这孩子还小,不需要懂得那麽弯弯绕绕。
「来,我们一起吃烤鸡。」少年把纸皮拆开,把鲜嫩可口的烤鸡放在八仙桌上,刚想转头叫商柔过来,却看见商柔站起来走到抽屉里找东西。
「你在找什麽?」少年一怔。
「勺子。」
「勺子?」少年一呆,问道:「找勺子做什麽?」
「吃鸡??」商柔转身,他刚刚说到一半,就看见那少年愉快地撕开一块鸡塞到嘴里,吃得满嘴油光。
商柔失笑,只有宫廷贵族才会吃什麽都注重礼仪。
现在他不再是那苦苦哀求帝王娇宠的侍妾,为何还要遵守那些规则?
不知不觉已是月上柳梢头的时份,春风轻轻摇动树影婆娑,隐约听见红英院的其他房间传来暧昧的声音,这个房间里却只有两个人在专心地吃东西。
商柔已经有六七年没有这般随性地吃东西。在宫里规矩很多,每顿都不能吃太多,要是太重了,可是会被合欢殿的嬷嬷责打。身为妃子怎麽可以长得太胖,那体形一定得柔柔弱弱,饮食也不能有太多油盐,要是身上有浓郁的异味,在床笫之间岂能让君王尽兴。
他本就不过是宫里的一件玩物而已,玩物自是连吃什麽的自由都没有的存在。
商柔最得宠时,几乎天天都跟牧晚馥黏在一起,因为牧晚馥喜好清淡,商柔也只能跟着他一起吃素。
他真的已经许久没有碰过那麽油腻的食物。
少年看着他穿着一袭轻薄的长袍,那容貌身段都是被好好调教过的柔软,现在却像个粗鲁大汉般大口吃鸡,甚至把鸡骨上黏着的鸡肉都吃掉了,不禁惊呆了。
「怎麽了?」商柔擦着布满油光的嘴巴。
「云湘你??」
商柔不想少年多问,便默默地拿起仅剩的一只鸡腿,少年果然立即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商柔忍不住笑了笑,把鸡腿撕成两边,把大的鸡腿递给少年,把小的鸡腿留给自己。
两个男人很快就把一大只烤鸡吃完了,商柔舒服地直在床上毫无仪态地摸着肚皮打嗝。
「云湘,还有这个。」少年又变戏法似地从书包里变出一包糕点—那是商柔小时候常吃的香蕉糕。
「你到底有没有读书?是不是每天都躲在客栈里吃东西?」商柔很久没有笑得那麽高兴了。
「才不是。」少年红着脸道:「这香蕉糕是我亲手做的,客栈的老板娘跟我熟悉,所以晚上便把厨房借给我了。」
商柔坐起来,接过香蕉糕塞到嘴里—果然有故乡的味道。
「怎麽样?」少年凑上前,像小狗一样眨着大眼睛。
「味道太甜了??」商柔想起牧晚馥做的甜点,不会太甜腻,却是齿颊留香—
自己怎麽又想起他了?
在村子的回忆早就恍若隔世,彷佛自己生来就陪伴在牧晚馥的身边。每件事丶每个动作丶每段记忆,都有着他不可磨灭的存在。
「云湘,你在想什麽?」少年不知何时已经坐在商柔的身边。
「没什麽。」商柔默默地把另一块香蕉糕塞到少年嘴里,然後说道:「你就没有朋友吗?怎麽老是来找我?」
商柔不觉得自己是特别有趣的人。
「难得遇见同乡嘛??而且我在京城也没什麽朋友,虽然那些同行的书生也很照顾我??」少年咬了一口香蕉糕,粉末沾满他的唇角,他含含糊糊地说道:「但我们说到底还是敌人,虽然兵不血刃,可是最後都是得杀个你死我活,还不如跟你聊天。」
本该是春/宵一刻值千金,最後商柔和少年却吃个不停,吃得肚子都要胀起来。商柔虽然振作起来,但精神一直都很差,时常在作恶梦,根本吃不下东西,今天竟然是久违地吃得痛快。
临走之前,商柔把少年送到房门。少年刚刚踏出房门,商柔看着他年轻单薄的背影,突然问道:「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立即转身,有点兴奋却有点害羞地说道:「我的名字是方代月,方圆之方,代替之代,明月之月。」
下雨天对商柔而言是折磨。
他的身体看起来没有伤痕,但不止是之前被虐打的新伤断腿,以前在宫里留下来的旧患也是如影随形,膝盖的旧伤丶曾经几乎被夹断的十指丶打入冷宫时的一百大杖??一场场酷刑早说烙印在骨子里,一旦下雨这些旧伤就会彻夜作痛。
商柔实在痛得睡不着,便一拐一拐地来到姚大夫居住的小院子里找他。
彼时正是清晨,正好是红英院鸣金收兵的时份,商柔也不曾料过姚大夫已经起来,他本来只打算碰个运气,没想到姚大夫正好在窗边喝茶,手里翻着一本极为残旧的医书。他平日待人接物也是淡淡的,但现在看着那本医书却像是老色鬼看见年轻的美人般目不转睛。
商柔在窗外站了许久,姚大夫还是没有发现,终於他抬手敲了敲窗户,姚大夫几乎是马上从木椅上跳起来。
「云湘你怎麽来了?」姚大夫从房里看着商柔,他只是在寝衣外披了一件外袍,长发也没有梳起来,只是懒洋洋地垂在腰际,双眉却是痛苦地紧蹙着。
「有点不舒服。」商柔现在痛得连十指都不能如常伸展了,双腿更是剧痛得彷佛随时要跪在地上。
姚大夫见商柔被病痛折磨得脸色发白,连忙放下手中的医书,打开/房门道:「进来吧。」
房间里相当简陋,看诊区和起居处只以一道屏风相隔,隐约可见书桌一侧是书架,书架上放满医书。
姚大夫从屏风後绕出来,说道:「你先坐到床榻上吧。」
商柔坐在床榻上,姚大夫坐在对面,他问道:「是哪里不适?」
「全身的关节作痛。」
「你才那麽年轻??」姚大夫转念一想,皱眉道:「以前你在你主人家里捱了不少打吧?」
大家都只道商柔以前是富家少爷的男宠,商柔也没有反驳。其实他们没有猜错,不过当时商柔侍候的不是一般的富家少爷而已。
正在此时,外面却突然有人敲门。
姚大夫探头往窗外一看,说道:「芳微姑娘请进吧。」
商柔很少跟红英院的人有来往,但他隐约记得自己见过这芳微好几遍。
芳微向商柔颔首,然後向姚大夫道:「大夫,上次我要你找的药,你找到了吗?」
「芳微姑娘,这毕竟是不太好,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姚大夫为难地说道。
「我不管,李少爷锺情於我,我腹中又有了他的骨肉,若是他的夫人这次生不下孩子,李少爷想必会以无出为由与她和离,到时候我就可以入门了。」芳微皱眉道。
「这几味药草合在一起无色无味,但若是李少爷不随身携带那个香囊??」
「到时候我们再想他法吧。」芳微急急地问道:「你到底有没有找到?」
姚大夫叹道:「这乃大内秘药,我也是因为有一位前辈曾在太医院任职,所以才得知此药,但其药材实在难觅,姑娘再等等吧。」
芳微虽是嗔怒,但也没法拿姚大夫怎麽办,唯有悻悻然而去。
商柔坐在一旁,待芳微的身影远去,他才问道:「芳微想要一种可以让李夫人滑胎之药?」
「这药名唤落花,若是下得少就只是滑胎,若是下得多就是一尸两命。」姚大夫说道:「落花是由几种猛烈的药材混和而成,其份量必须精确无误,否则就不能达到无色无味来杀人於无形。」
商柔略一踌躇,他又问道:「可是芳微要害的是李夫人,李少爷带着香囊会有用吗?」
「李夫人现在已经有孕,若是由李少爷带着香囊,李夫人偶尔吸入少许,大约会在瓜熟蒂落之时一尸两命,但若是李夫人自已携带香囊,其毒性挥发得更快,恐怕有孕七月时就会病死。」
商柔彷佛想起什麽,他的脸色变得苍白,问道:「病发时的徵兆是什麽?」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