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剑》第50章


但谢朗可是会为自己留下后路之人?他算好时间,早在看到旭日令时,便已咬破藏于口中的毒药,此时已然发作,正是神仙难救。
日天子犹自不信,接连催动掌力,但尸体又怎会有反应?他一面运功,一面仍道:“你这叛徒,林素……月天子……师弟!”
最后一声声音颤抖,却是他发现谢朗已死。
白绫衣在一旁看得分明,终是惨呼出声:“公子!”
铿然一声,谢苏手中短剑落地,余声不绝。
其时谢朗事先已知日天子到来,自己难逃一死,身边诸人,介花弧无法动武,亦不会命自己手下出手;高雅风武功不足以抵挡日天子;谢苏不能,他亦不愿利用谢苏出手,索性自爆身份,设计遣走高雅风,随即自行了断。
那个一生杀人无数、行事全无顾忌的江湖邪派门主,终究以如此骄傲的方式结束了他的传奇一生。
月天子,原名林素,后化名谢朗。师承波斯山中老人,19岁与日天子开创生死门;24岁正式涉足江湖,杀人无算;27岁杀小潘相;29岁设计杀铁卫朱雀。同年叛出生死门。
——他逝世时,年仅32岁。
日天子带走了谢朗的尸身,终其一生,他再未回过中原。
谢苏俯身拾起掉在地上的短剑,他发现在谢朗方才所坐一旁的尘土里,写着几行波斯文字,想必是他方才言语时以手指所划,众人并未留意。
那是“山中老人”霍山昔日好友,波斯大诗人峨默所传诗句,波斯小儿亦会唱诵:
“生如春花绚,
逝如白羽箭。
花开终有时,
花败无人见。”
十九 三招
谢朗已死,白绫衣眼见日天子带走他尸身,终于心恸难忍,晕倒在地。
虽然谢朗对她并无真实情义可言,知她有子后更是弃之如敝屐,丝毫不曾顾忌她的生死,但无论如何,那毕竟是她深爱过的男子。
一旁的谢苏急忙扶住她,他亦通医术,一搭白绫衣脉搏,只觉气血翻腾,紊乱不已,不由大惊,心知她受刺激太深,若发展下去,只怕对胎儿亦有妨碍。
但谢苏并无多少内力,此刻并非避嫌之时,他急忙将白绫衣交给刑刀,道:“刑刀,烦你以真气逆冲她三十六处要穴!”
这一句语气已经十分急促,刑刀不敢耽搁,扶过白绫衣,自己也盘膝坐下,双掌抵住她后心,他内力更胜零剑一筹,片刻之后,白绫衣脸色已有缓和,谢苏这才略松了一口气。
他正欲过来扶白绫衣起身,却见远处树林之中,若有银光一闪。
谢苏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刑刀,你扶她到马车上,里面有辅助打通穴道的伤药。”
这句话说得十分不通,穴道已经打通,白绫衣已醒,还要伤药做甚么?刑刀一怔,白绫衣却马上道:“好。刑刀,你扶我上车。”
刑刀扶白绫衣上车之时,白绫衣不由回首看了谢苏一眼,谢苏微一颔首,一切尽在不言中。
便在二人踏上马车之时,谢苏忽然纵身而起,捷如飞鸟,却是直向路边那一片树丛而来。随着他的动作,六只银梭无声无息,向树丛中袭去。
树林内几声惨呼传来,谢苏在空中轻轻一个转折,又跃了回来,他手中所持的一把短剑,已经染满了鲜血。
方才短短一瞬,他一把银梭击中六名弓箭手,左手短剑连环三招,其余的三名弓箭手也被他一并击倒。
然而罗天堡诸人行踪隐秘,这些弓箭手是如何得知并埋伏在这里的?
此刻谢苏无暇多想,他一击得手,随即掉转短剑剑柄,狠狠击在刑刀和白绫衣所在马车的黑马身上。他本擅于骑术,当年与介花弧初识之时,便曾一举驯服烈马,令罗天堡骑士十分钦佩。这一击,那匹马长嘶一声,四蹄翻飞,泼喇喇便飞驰出去。
随即谢苏一把抓住介花弧,罗天堡主只觉身子一轻,已被谢苏带到了另一辆马车之上。谢苏低喝一声:“零剑,上来!”
这一切发生得极其突然,零剑距马车较远,但他素性机敏,急忙一跃而向马车而去。
此刻刑刀与白绫衣所乘马车已经脱离了包围圈,反是谢苏和介花弧所乘马车因为晚了一步,被第二轮杀手围在正中。
谢苏未离车辕,他虽无甚么内力,但他熟知各门各派武功,每一出手均逼得各杀手不得不回手自救,数招下来,竟无人可接近马车三尺之内。
一片混乱之中,又不知从何处飞来七八只箭尾带火的火箭,好在最精锐的一队弓箭手已被谢苏解决,这些火箭声势虽大,却不足为患,被谢苏三两下拨打出来,有些更燃着了四围树丛,烈烈轰轰烧的甚是热闹。
零剑数剑逼退两名杀手,眼见便要登上马车,忽听身后风声刺耳。他一惊,却见一只小小响箭挟带劲风,竟是直向谢苏而来!
这一箭箭身虽短,劲力却犹在先前那队弓箭手之上,既准且狠。霎时间零剑忽地明白先前火箭用意。那些火箭声势熊熊,多半便是为了掩盖这一箭之威!
眼见谢苏已无隙分身,零剑想也未想,合身便扑了上去,为谢苏挡了这一箭。
箭簇刺入零剑右肩,力道极猛,几乎对穿,却无想象中的疼痛,而是一阵麻痒,倒像是被甚么虫子咬了一口。
那箭上,本就涂了见血封喉的奇毒。
零剑摔倒在地,在他眼中最后映入的,是谢苏青衣挥剑的身影。
谢先生,一命换一命,救了你,我没甚么后悔的;
主人,回罗天堡一路,你要小心,好在有谢先生在你身边,我也不用担心;
刑刀,对不起,灵雨的仇我没法报了,若你能活下来,记得……记得替我杀掉江澄……
零剑没有时间再去思考其他,他倒在尘埃之中,已没了呼吸。
这一边,介花弧自知己身已无武功,出外无非是为谢苏添事,故而一直留在马车之中。他只听车外声息不绝,前来袭击杀手显是绝非凡响,进退有度,纵被谢苏击退又或有人身死,亦无较大声息发出。
那已经不单纯是一队杀手,反倒更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天下间能做到这一步的杀手,除去生死门中月天子手下的“明决”,只有太师府石敬成手下,青梅竹一手训练出的暗部。
当年在罗天堡时,暗部曾经前来暗杀罗天堡主,谢苏也是在那一役中了阴尸毒,至今尚未痊愈。
如今石敬成身受重伤,如何再有余力派人前来暗杀介花弧等人?退一步说,即使石敬成尚有余力,又如何得知自己所走路线,更找来日天子对付谢朗?
介花弧百思不得其解,忽然一支羽箭穿破谢苏防护,箭头插入车蓬,上面血红光芒闪烁不已。
那是与天山寒水碧齐名的红眼儿,乃是苗疆蛇毒一种,方才零剑便是死于这奇毒之下。
介花弧急忙收敛心神,专注于车外情形。
过了不知多少时间,车外的声息才逐渐平定下来。谢苏的声音从车外传来,虽是平静,依稀却与他平日有所不同。
“出来吧。”
介花弧依言掀开车帘,却见谢苏仍旧坐在车辕上,便道“谢先生,怎么不下车……”
一语未了,他忽然住了口。
一支羽箭插在谢苏背上,血色殷然。
谢苏道:“帮我折了它。”
介花弧一怔,随即醒悟到谢苏身上本有阴尸毒,与羽箭上的红眼儿两下一碰,以毒攻毒,反倒未曾即刻发作。
“为何不把箭拔出?”他问道。
“入骨了,前面若有追兵,拔出来我可能支持不住。”谢苏又道:“我和刑刀约定在月尾河相见,零剑……”他顿了一下,“已死。”
介花弧微微一惊,却也不曾太在意,只道:“谢先生,对不住。”
他一手握住箭杆,另一手用力一折,羽箭从中而断,又取了镇痛药物敷在伤口上。简单几个动作,谢苏已是冷汗涔涔。
介花弧暗自叹了口气,扶着谢苏下了车。
此处介花弧也分不清究竟是何地,看样子似乎亦在郊外,四下里绿树荫荫,前方不远处有个茶棚,虽是正午,座上却没甚么人,大抵是这茶棚的地点太过偏僻之故。
他扶着谢苏向那边走了几步,想了一想,又将自己身上披风脱下,为谢苏披上,以免他伤口外露,惹人注目。
茶棚里睡着一个老板,坐着一个和尚。
介花弧环视一圈,确定四下并无埋伏,而那茶棚老板和僧人也绝非习武之人,心道:“此地倒还安静,不如先把谢苏身上毒箭处理了再说。”
恰好那茶棚老板见得人来,走过来添送茶水。介花弧将他叫住,丢了一锭银子在桌上,微微一笑。
这锭银子足有十两来重,足够这茶棚老板过上大半年了,那老板不由愣住,一张口都合不上,心道今日莫非是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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