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剑》第59章


谢苏骤然回头,前半句指责他与小潘相勾结尚且可说,后面说他与罗天堡合谋,却是从何而来?
洛子宁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谢先生,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告知了他您真实身份……”
当日洛子宁也曾向谢苏求过字,他本是秀才出身,善仿他人字迹。后来玄武来罗天堡,他仿照谢苏字迹,写了一幅扇面掷入窗内,果然引起玄武注意。
玄武认出那字迹,自然心惊,随后洛子宁进入,告知玄武谢苏身份,又说谢苏已与罗天堡合作,望其转告石太师妄动干戈云云。
这一番做为自然是罗天堡主所嘱,用意无非是先行警告石太师,投鼠忌器之意。谁知玄武由于当年谢苏出走之事,一直对他怨恨在心。如今洛子宁这般一说,他更加恼怒,暗道青梅竹你出卖太师一次不够,居然还出卖了第二次!他也未与石敬成说明,直接便派出了暗部刺杀。
在此之后,当朝皇帝因对太师不满,石敬成接二连三在朝中被仇家攻讦,玄武少涉官场中事,却以为是谢苏出卖情报;再之后,石敬成与介花弧动手,身受重伤,至今卧床不起,玄武更是把这一笔帐归结到了谢苏头上。
然而种种前因,却终要归结到洛子宁身上。
洛子宁对谢苏本是十分钦服,自从做下这件事,心中一直不安,方才又见谢苏救他一命,愧疚之下,终是将这一件事说出。
谢苏心中一片冰凉,只觉身边一切,实在是荒缪到了极点。他自然知道,洛子宁不会主动做这一件事,定是受人指使,而那指使之人是谁,更是可想而知。
他看着眼神中依旧满是恨意的玄武,忽觉心灰意冷,无意再解释甚么,只道:“你们把他送下船吧。”转身便进了船舱。
洛子宁一时失言,说罢心中亦觉惶惑,却听介花弧并没有责备于他,只叹了一声:“你按谢先生的话去做吧。”
海水碧蓝,天水一色,多少风波展眼即过,多少人命瞬息而逝。
罗天堡的船只乘风破浪,终于离开了江南。
尾声 没有结束
谢苏初来时西域是一个人,回到西域时,仍然是一个人。
船一靠岸,他便静悄悄离开了众人,至于要去哪里,要做些甚么,谢苏自己也不得而知。
西域本来地广人稀,他胡乱走了几日,也不施展轻功,平素多是风餐露宿,并不与他人交谈,甚至有人主动上来搭话,他也不理。
这一日谢苏走到一处颇为荒凉的地界,他走累了,便倒在树下休息。一觉醒来,暮色已深。周围却多了许多人,更有许多篝火点燃,煞是热闹。
他有些奇怪,这时一位白须老者走过,笑道:“年青人,今日恰是我们部族里两个孩子的婚礼,你赶上了就是缘分,来来来。”说着不由分说便拉着谢苏来到人群之中。
西域多游牧部族,谢苏被那老者拉着,没有应允,也没有拒绝。那老者带他来到人群中,自己又忙着去张罗其他事情。谢苏便找了一处安静地方自坐下来。
篝火熊熊,歌声阵阵,身着五彩服饰的青年男女在火堆边翩然起舞,一时也分不出婚礼的主角是谁。
也有一些壮年男子坐在火堆边拼酒,有人见谢苏手边无酒,便好心地递给他一个皮袋。
谢苏无可无不可地接过,也喝了一口。
这酒却与他喝过牧人马奶酒的酸涩不同,入口甚是芳香甘美,他不觉有些诧异。
一个声音忽自他身边传来:“这个部族本以酿酒最为有名,你所喝的酒,叫做求醉。”一道青色修长身影出现在他身前,发上东珠在火光下闪耀不已,正是介花弧。
“谢先生,我跟了你三天。”
“我这一生,从未钦佩过甚么人,也未曾对甚么人负疚于心,谢先生,你是例外。”
“谢先生,你如今伤势未愈,可否回到罗天堡好生休息?兰亭也在等你。”
他这边舌绽莲花,谢苏却只简单三个字:“知道了。”
机巧善谋如罗天堡主,此时也不知再说些甚么才好。
谢苏继续喝着求醉,他酒量本来不算好,此刻伤势未愈,更减了几分。一袋酒喝不到三分之一,他已经醉倒在羊毛毡上。
介花弧将他扶至膝上,找了一条毛毯为他盖上,又伸手搭谢苏脉搏,果然不出他所料,谢苏毒伤虽愈,内伤反倒重了几分,这自然是他心结未解之故。
夜色深沉,星子满天。
…… ……
朦胧中,谢苏忽觉身体舒畅了许多,身边已非篝火人群,似乎换了一处所在,艳阳高照,花香袭人,他心中疑惑:“天怎么亮的如此之早?”于是向花香之处走去。
原来前方乃是一处江南园林,走近了,更可闻流水之声潺潺不止,谢苏心道:“这更奇了,西域怎会出现江南景色?”却见这处园林修建得十分幽美,显是大家手笔,一时好奇,便走了进去。
方经过影壁墙,迎面碧柳之下便走过一个年轻人,二十多岁年纪,一袭白衣,腰间束一枚琥珀连环,眉眼生得十分秀丽,看着他笑道:“梅侍郎,你也来了。”
这人竟是已死去多年的玉京第一杀手清明雨!谢苏一时却忘了他已死,便点了点头。
这边清明雨还要说话,碧柳下却有人笑道:“清明,这盘棋还没下完,你怎么走了?”
这声音亦是十分熟悉,谢苏抬眼望去,却见碧柳下一人素衣温雅,如芝兰玉树,正是小潘相潘白华。
谢苏想着:“这处园林真是古怪,这二人本是死敌,竟然也能和平相处。”
他又向里走,不时见到几位故人,如江澄之父清远侯江涉、玉京的凤舞将军烈枫等等,均是笑容满面向他打着招呼。
一处凉亭内,方玉平的父亲方天诚正坐在里面,一边还有一个半老妇人,正是他的妻子。
谢苏对方玉平一直深感愧疚,如今见了方天诚,正要上前说话,却见迎面又走来三个人,正是刑刀、零剑和越灵雨。零剑一见他便笑道:“谢先生,谢夫人等您好久了,怎么还不进来?”拉着他便走。
谢苏便想:“是啊,绫衣一直在等我,我不可在此耽搁。”于是便随着零剑前行。
一路上,零剑几人说说笑笑,连越灵雨平素十分腼腆的一个人,此刻也随着零剑说笑几句。阵阵暖风夹带着花香拂面而来,谢苏心中亦觉欣慰了许多。
转过一条回廊,面前现出一道清幽门户,零剑带笑一指,自和刑刀几人退下了。
谢苏心中温暖,踏入门内,却见白绫衣换了一身鲜艳衣裳,笑语嫣然。
自二人成婚以来,从未见过她如此。但谢苏见她开心,自己也跟着开心起来,道:“绫衣。”
白绫衣笑道:“你看,还说今天有好朋友过来吃饭,叫我早些下厨。结果人家都来了,你自己还不回来。”
谢苏心中诧异,“哪一位好友?我不记得有这事。”正想到这里,却见内室的竹帘一挑,一身枫红长衣的朱雀笑吟吟地走出来:“阿苏,你迟到了。该罚!”
谢苏也觉得确是自己该罚,便道:“罚我下厨去好了。”
他刚要走,却被白绫衣拉住,笑道:“菜早就做好了,哪里还能等你。”
虽是家常饭菜,谢苏却觉再无一餐有这般美味。
吃过了饭,朱雀自告奋勇地去沏茶,谢苏依稀记得他茶艺极差,急忙拦住。朱雀罢手笑道:“也罢,我不沏,你不是说还有一位朋友下午过来,叫他沏好了。”
谢苏心道:“还有一位朋友?那是何人。”却见一个月白身影潇洒走入,正是谢朗。他笑道:“来来,这沏茶的事情,交给我好了。”
按理说这几人之间关系极其特殊,本不会如此相处,但谢苏已忘了这些事情,只觉这般相处乃是天经地义,便欣然将茶具交过。
铫煎黄蕊,婉转曲尘。谢苏接过谢朗递来的白瓷茶杯,浅浅啜饮,但觉余香满口,不由赞叹不已。
一边的朱雀笑问道:“阿苏,这便是你常说的‘洗尽古今人不倦,将至醉后岂堪夸’么?”
谢苏颔首,微微一笑。
一巡茶过,谢苏只觉心旷神怡之极。谢朗却先放下茶杯,起身笑道:“好了,现在人也见了,饭也吃了,茶也喝了,谢苏,你该走了。”
谢苏一怔,心道这是我自己的家,为什么要走?却惊见朱雀和白绫衣也一同起身,神色凝重。
“阿苏,”
“谢先生,”
“你该走了。”
谢苏负气道:“为什么赶我走,难道我不能留下来么?”
“可是,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啊,你忘了,我们都已是过世之人么……”
谢苏骤然一惊,冷汗簌簌而下。
“你有学生尚未成人,有师长尚在人世,有下半生需度,多少事要做,莫非你现在就要留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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